第10章(1 / 1)

信信这才如梦初醒,双足一蹭,甩掉脚上的破鞋子,飞跑起来。

她是河里山上打滚惯了的,那鞋旧得稀烂,穿着反而碍事。

追了几步,她便发现陈燕儿年纪虽比她大,可脚力不成,还慌慌张张地一直回头看她。

她便信心十足,拿出在村里追兔子的速度,脚下生风,追了过去。

一时出了巷口,陈燕儿在宽阔的大街上没命逃窜。

她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到,却听得身后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传来,有人大声呼喝:“快快闪开。”

电光雷火之间,她往斜刺里一窜,朝墙根飞闪避开。这街上都是达官贵人,撞死她还不白撞。

她气喘吁吁,刚站稳,抬眼就见黑马银车,呼啸而过。

两匹黑骏喷着热气眼看就要撞到陈燕儿,那立在车头的马车夫却猛力拉扯缰绳,两马嘶叫一声,前蹄腾空。

再看陈燕儿,已经直挺挺倒在地上。

那银彩辉煌的马车几乎车尾着地,“哐当”一声,里头响起几个不同的声音。

“哎哟!”

“妈呀!”

“世子!”

信信这才回过神来,世子竟然去而复返?!

总算那两匹马儿嘶嘶数声,停了下来,离陈燕儿躺下之地不过两尺。

就听有人怒道:“哪个不长眼的?叫你闪开还不闪开!竟敢来撞世子的马车?伤着了世子,把你皮剥了你也担不起!”

一时从车厢中跳下一个小厮,大约十五六岁,头扎青绸逍遥巾,面目俊秀,与那赶车的商议几句,上前查看陈燕儿是否受伤。可能顾忌是个女子,两人商议片刻,都没上前动手动脚。

信信看得清楚,思量片刻,“哒哒哒”跑上前去,大声道:“她是自己吓晕倒的。马并没撞到她。”

两人闻言全都诧异地打量她,目光最后不约而同停在她的脚丫上。

信信顺着他们的目光,就见自己一双小脚丫白得好像水萝卜,指甲粉圆,边上渗出些许红丝,十分可爱可怜。

她在乡里赤脚惯了的,倒也不觉得害羞,反睁大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她可有受伤?”车中有人问。淡淡的,好像五月的风吹过青青的麦苗,带着几分介乎少年与青年间的沙哑。

“回世子爷,应是没伤。只是吓晕了。”那俊秀小厮忙回道。

“那就抬路边去,赏她二两银子。”

信信双眼圆睁,二两又是二两,早知如此,她也该扑倒在地。正自惋惜不已,却听那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也给她二两,叫她去买双鞋穿。”

一股喜悦涌上心头,信信双眼发光,冲到车边,深深鞠了一躬,大声道:“我叫信信,多谢世子爷赏赐!”

里头似乎轻轻笑了一声。

那头车夫便弯下腰,架住陈燕儿的胳膊拖到墙跟下头。

那俊秀小厮从襟下翻出两个做工精细,蓝锦绣银色玫瑰的荷包来,扔给信信,嘟哝道,”好好的在大街上打什么架!亏得是遇到我们爷,不然撞死你们也白撞!”

说着一跳上了马车,马车嘚嘚开跑,信信身不由己追了两步,就见那华丽非凡的马车迅速拐进了昌烈侯府的大门。

信信呆呆地捏着手里那袋银子,沉甸甸的。想到那世子说的让她去买双鞋的话,心里又好像照进了这四月的阳光。

当下心里有了计较,便往地上一坐,等陈燕儿醒来。

陈燕儿还没醒过来,家泉却扶着云珠走了过来,见状,家泉惊得单眼皮成了双:“你……你把她打晕了?”

信信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汗湿的黑发贴着雪白的额头,两颊粉嫩得好像桃花骨朵,嘴角弯出可爱的弧度,露出几粒小白米牙来,仿佛连阳光都暗淡了几分。

白面馒头

家泉看得又呆了一呆,脸上微红,别开了眼神。心里却暗暗惭愧:这府里长得好看的姑娘不知道多少。这小丫头才多大?再怎么美貌,他怎么能像只没开过眼的呆鹅!

云珠却松开家泉,瘸着腿走过去,往地上一坐,粗鲁地对陈燕儿又掐又拽又打:“我让你跑!还装死!”

那陈燕儿被一通折磨,嘤地一声,终于醒了。可睁眼看清云珠,就脸色大变,纵身要跳起来,却身子发沉,低头一看,原来叫云珠死死扯着了腰带。

“你作什么见我就跑?!”云珠怒问。

“你……你……我见过你……”家泉指着她,结结巴巴道。

陈燕儿涨红了脸,恨恨地看了信信一眼,扭捏着跺了跺脚,道:“我……也没撒谎呀,我是府里王嬷嬷家的丫头!”

信信骇然瞪她。王嬷嬷是谁?听起来怎么是个下人?侯府竟然这般富贵?下人都有下人?

陈燕儿却没解释,反而兀自气愤,瞪回来:“都怪你,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跑那么快!”

旁边云珠狠狠一巴掌打在陈燕儿大腿上,陈燕儿怪叫一声。

家泉好心地告诉信信:“那王嬷嬷是咱们夫人的奶娘。如今年岁大了,自己在东边里一个小院住着。听说也买了几个丫头伺候着。没事常来跟我们夫人说说话。”

信信抱着那两袋银子,心里冰凉如数九寒天。

难怪宋大嘴要跟她们打赌,肯定早知道她们受了骗,想让她们认赌服输,不哭不闹地进翠红楼。好狠啊!

云珠在大哭,陈燕儿在辩解自己没全撒谎,听到耳里都嗡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