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1 / 1)

“这是给我戴的?要带我出去吗?到街上?”

“全对。”

吉田松阳笑眼弯弯,不似面对学生时那般活泼有生气,但自有一种沉静温润的气质。

樱井玉子站起身,接过斗笠,却抬眸看向吉田松阳,目露疑惑。

她难得对一个人本身产生好奇。

“吉田先生想做什么?难道不知道我不喜欢你吗?带我出去的话,银时会生气的哦。”

“不喜欢我?”

“唉?你不知道吗?”

“啊……不是说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吗?”

樱井玉子眨眨眼,“喜欢你的味道,讨厌你的气质。”

很好,非常精确,看来前几天的词典不是白看的。吉田松阳苦中作乐地想。

“玉子的想法总是和别人不一样呢。被这么说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反过来的……即使我自己也……”

喜欢虚,讨厌吉田松阳……吗?

“所以呢?不一样,所以呢?”

你能拿我怎么办?

难道还能像银时一样叫我改吗?

别说笑了。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吉田松阳,樱井玉子没有等待男人的答复,自顾自戴上斗笠,白纱飘动,“走吧。”

吉田松阳无声叹息,沉默不语地领着女孩子去找逃课了的坂田银时。

吉田松阳想,不仅仅是虚,即使是他也是渴望着亲近樱井玉子的。这和樱井玉子的美无关,虚或许能欣赏樱井玉子那带着恶意的美,他却不能。

他生来便是孤独的,连种族……连同类都没有,孤零零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的状态甚至不能说“活着”。

因为孤独而迷茫,因为迷茫而不安。

遇到胧之后,他发现了摆脱孤独的可能性,可是他失去了胧。然后他又遇到了坂田银时,遇到了许许多多的学生。

虚和人类是不可调和的,而吉田松阳则渴望着两者的和睦相处。

如果没有坂田银时的话,他或许会选择樱井玉子。

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玉子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吗?”

“相信。”

“是吗?”吉田松阳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有一个星球,上面的原住民生来便具有无穷无尽的探索欲和怀疑精神,他们怀疑一切,否定一切,打破一切。我……我曾与他们中的一个有声望者聊过,那个人对我说,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也就是说,生命无所依托。无论是神明还是他人,都无法为自己提供尺度和参照,永恒的孤独,一切都需要自己来决断。”

樱井玉子脚步微顿,“这听起来很对啊。”

“如果每个生命从产生意识起便有了‘自我’的概念,那么与他人的不同就意味着生命无法从他人的经历中取得经验,那么生命的‘自我’,是否从形成的那一刻起就有一个目标呢?还是说,‘自我’其实是没有基本需求的,它的产生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没有目标的话,这个人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吧?”

“没错。你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自我’的存在意义就是被满足,无论是外在的物质还是内在的精神。如果我想要一把剑,我得到了,那我的自我就被满足了;如果我想要一个同伴,可是我没有找到,那我的自我就没有被满足。如果‘自我’没有被满足,会发生什么呢?”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会痛苦愤怒,觉得眼中的世界瞬间扭曲了。”

吉田松阳停下脚步,他们眼前是一段长长的台阶,台阶尽头,神社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吉田松阳透过薄纱,他的视线不再温和包容,像一把剑,锐不可挡,轻松地穿透白纱直接印在樱井玉子眼底。

“‘自我’是非常脆弱的东西,如果长期不被满足,会碎掉的。玉子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办吗?”

“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一听这话,吉田松阳下意识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知道樱井玉子听进去了。

他没有理会樱井玉子的拒绝,依旧慢条斯理地,温和地说:“‘自我’不过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子罢了,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所以不断地产生需求不断地要求被满足,如果不被满足的话就要发火。可是孤独并不能带给生命任何意义。生命的自我从产生时起便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这归根到底是一种寻求存在意义的举动。而所谓的意义,又需要从更加宏大的范围中去寻找,不是个体,而是群体。所以,无论个体生命有什么目标,他们的终极目标都是为了摆脱孤独。孤独是神明赐予生命的原罪,神明已死,这原罪却还……”

樱井玉子猛地揭下了斗笠,怒视着吉田松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愤怒,有一种虚妄的怒火在胸口撕扯着她的神经,她想起洞穴里的生活,想起举起镰刀的死神,她想杀了吉田松阳。

樱井玉子唯一知道的情感宣泄方式就是杀人。

“吉田先生喜欢我吗?我不美吗?世人都说我是独一无二的珍宝,比神明还要耀眼的存在,吉田先生难道不这么觉得吗?为了这样的存在,吉田先生可以去死吗?为了我,杀死自己,可以吗?可以的吧,难道吉田先生不想让我高兴吗?如果吉田先生死了的话,我会很高兴的。来吧,让我高兴一下吧,举起……”

吉田松阳抬起手,按在樱井玉子头顶,挡住了女孩的面容。

“对不起,我答应过银时的,而且我也没有见不得人的癖好,再说了我现在不能死,所以答案是我拒绝。”

手掌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