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并没有因为贾母的冷脸而畏惧,即便她确实是贾府辈分最高的老太太。

但沈宴他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还不至于因为几个女人就被吓到。他不卑不亢的说道:“首先,我出去之前有派人跟琏二嫂子说过了,所以不算不辞而别,其次,我的姐姐还在这里,我自然要回来,再来,当日的事情我想重申一遍,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认,我没有不孝,更没有对不起父亲,我堂堂正正,对得起所有人,所以我敢站在这里说话,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沈宴这话一出,贾母还没开口,薛姨妈就先叫了起来,“你敢说你堂堂正正的,那我儿呢?又是谁害的?”

沈宴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到一脸老态,满眼恨意的薛姨妈,刚才他乍一看还没认出来呢,实在是变化有些大。

“薛蟠的事,确实是我亲自动手的。”沈宴对上了薛姨妈的眼神,丝毫不惧。

薛姨妈没想到沈宴不但敢承认,还一脸正气的样子,毫无悔改之心,顿时气血上涌,站起来,扬着手掌就要对沈宴动手,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

身边的丫鬟忙劝道:“姨奶奶消消气,老太太在这里了,有什么事情老太太会主持公道的。”

薛姨妈这才意识到这是贾母的荣庆堂,而不是王夫人那里。

诚然,她平时并不是一个会动手的人,但是看到害儿子失去子孙根的凶手,再怎么冷静的人这时候也忍不住。

一想起薛蟠得知自己的身体状况之后,就双眼无神,不吃饭,不喝水的模样,她就恨不得上前掐死沈宴,为自己儿子报仇,只可惜被人拉着她动不了。

薛姨妈顿时悲从心来,哭的肝肠寸断,跪在了贾母面前,“老太太,求你为我做主啊,林哥儿害了我的文龙,我的文龙现在不吃不喝的,每天就在等死,我苦啊,老太太,求求你,为我做主啊!”

贾母虽然讨厌薛姨妈让人来提亲黛玉的事,但是看到她哭成这样,也难免心软,连忙让人扶她起来,道:“你也先别哭了,事情我会问清楚的,如果真的是林哥儿下狠手害人,断然也不会委屈了你们。”

贾母说着,见薛姨妈哭声小了一些,这才又看向沈宴,眸中是明晃晃的不喜,“你小小年纪的,行事怎么如此狠辣?薛哥儿和你都是表兄弟,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

沈宴冷哼一声,“我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是他不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犯到我身上。”

他说着,看向薛姨妈,“你也不要问他是因为什么事情犯到我身上,这事放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不能忍,这里姐姐和宝姐姐都在,我也不想说出来脏了她们的耳朵,总之一句话,薛蟠是他自己自作自受,你要是不信,可以让他来跟我一起去舅舅面前对质。”

薛姨妈顿时被沈宴的强硬态度给唬住了,一时都忘了哭,王夫人见状,低声道:“文龙再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兄,他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大可以跟老爷说,而不应该如此行事。你这不但害了文龙的下半辈子,还让姨奶奶和宝丫头没了依靠,你于心何忍啊?”

第31章 王夫人的话说的漂亮极了,一开始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沈宴没有……

王夫人的话说的漂亮极了, 一开始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沈宴没有一点手足之情,把薛蟠的事情化小, 把沈宴的行为放大, 这语言艺术,语言大师看了都得赞叹一句高明。

果然, 王夫人的话音一落,薛姨妈也抖擞了起来,立刻跟进, 道:“就算文龙素日里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作为弟弟, 是不是应该礼让?如果你实在心里不愿意, 你也完全可以找老爷评判, 可是你呢?一来就自己下狠手, 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思竟然如此狠毒。”

薛姨妈说的字字悲戚,句句锥心, 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可怜我的文龙,还没娶妻生子, 这辈子就完了, 你赔我文龙, 赔我儿子啊。”

沈宴没有因为薛姨妈的可怜形象而心软,他只是觉得唏嘘不已, 儿子作恶的时候不去管教, 现在受伤了却反而急着讨公道,那那些被薛蟠欺辱伤害的人呢?他们又该找谁去讨公道?

他不信薛姨妈会不知道薛蟠在外面的所作所为, 不过是自己没受到伤害的时候选择性的看不见罢了,果然,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时候总是不会觉得疼的。

沈宴因此冷笑出声,“你儿子薛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看在亲戚的份上好歹留了他一条命,你又何苦如此惺惺作态?真是令人作呕!”

沈宴的一番话彻底点燃了薛姨妈,薛姨妈气红了眼,叫骂着:“我家文龙都成这样了,你还要说些这样的话,你个杀千刀的东西,要不是老爷和太太收留你,你哪里还有命在?可你非但不感恩,还害了我家文龙。”

“你个丧良心的黑心肝,活该你丧父丧母!”

薛姨妈骂着,气的狠了,又朝着沈宴扑打过去,嘴里还不停地诅咒:“你怎么不去死,你害了我家文龙,你去死啊!”

薛姨妈哭的泪流满面,双手就要往沈宴的脸上抓去,但是被身旁的丫鬟给拦住了,好歹是在荣国府的老太太房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哭闹一番也就罢了,真要是打起来了,那也太让人看笑话了。

贾母看着薛姨妈如此失态也是皱了皱眉,道:“你先别急,薛哥儿的事我们定然给你问清楚,若真是林家小子作恶,我们自然也不会饶过他,你且听听他怎么说。”

薛姨妈知道,在贾府,她没办法真的去把沈宴打一顿,只能听从人家的,于是也稍稍平静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理了理弄乱的衣袖,又坐在了凳子上。

贾母又吩咐丫鬟给薛姨妈打了一盆水,方便她整理一下自己哭的乱七八糟的容颜。

良久,贾母才又问沈宴:“你在府中的这几年,我瞧着你也是个知事明理的好孩子,上次那丫鬟的事暂且不提,你且说说,薛哥儿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薛哥儿真的得罪了你,你大可以告诉你们老爷,实在不行,你还能打他一顿出气,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他?”

这也是贾母想不通的地方,就算林哥儿和薛蟠有什么龃龉,他完全可以告诉贾政,她可是知道的,在林哥儿孝期让婢女有孕这件丑事出来之前,贾政对林哥儿那可是一百个赞扬的,就算薛蟠是后面得罪的他,他既然有能力伤了薛蟠的子孙根,那么完全可以打他一顿出气,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呢?

如果林哥儿只是把薛蟠打一顿,那赔个礼道个歉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偏偏他用那么狠辣的手段,贾母又看了下薛姨妈,见薛姨妈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狠狠的盯着沈宴,便知道,这个事情看起来是不能善了了。

贾母顿时有些头疼,虽然她也不待见薛姨妈一家一直住在贾府不走,还搞出个金玉良缘来恶心人,但她好歹是儿媳王夫人的姐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不结亲,也不好结仇。

可是林鸿雁这边又是林丫头的弟弟,这些年也还算恭敬有礼,尤其是林丫头,对这个弟弟更是掏心掏肺的,显然也不好太屈了他,不然岂不是让林丫头伤心?

上次那丫鬟的事只是小事,顶多跪个祠堂,对林哥儿来说也不痛不痒的。

可这次的事是伤人的事,显然不是跪一下祠堂就能解决的,不说林小子到时候不认又闹出事情来,便是薛姨妈那边也不会认可这样的处罚方式。

一时间贾母有些犯了难,便看向沈宴,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沈宴看向贾母,“老太太,在贾府的这几年,我是知道的,您是最明白事理的人,所以我想问一句,如果一个人受到了伤害,是不是应该对害人的人予以惩罚?”

贾母点头:“这是自然。”

王夫人插嘴:“林哥儿你若是受到了什么伤害,你应该跟老爷说,老爷自然会给你主持公道的,可你怎么能私自动手,伤害薛哥儿呢?而且还用这么狠辣的手段,我听大夫说,薛哥儿的那处是被一刀切下来的,可见你下手之狠。”

沈宴冷笑:“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他犯的错比这个更严重?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薛蟠在外面做了什么?那你们凭什么断定是我下手太狠而不是他犯的事情太大?”

根据沈宴的了解,大清律例里面有规定,试图□□男子未遂的,跟□□妇女的刑罚事一样的,都是杖责一百流放三千里。

这个刑罚不可谓不重,不过沈宴还是觉得,对于□□的人,没收作案凶器比较好。而且,有贾府在,沈宴也不适合跟薛蟠闹到官府去。

他本来就因为那个丫鬟夏荷的事情身上背着锅呢,再出了这样的事情,到时候薛蟠抵死不认,贾府的人说不定还认为他丢脸。

而且要是贾府包庇薛蟠怎么办?那他岂不是讨不到公道?

沈宴想着,便又开大招嘲讽,“也是,薛蟠在金陵打死个人,你们都能用权势给他脱罪,可见在你们眼里,即便他杀人放火,也都是小事,别人的命哪有你们的命金贵了。不知道当你们沦落到底层,任人鱼肉的时候,是不是也能想起以前你们做的恶?”

薛蟠因为跟冯渊争抢香菱而把人打死了这件事当时闹的可不小,即便薛蟠脱罪来到了京城,但是贾府的人都清楚,沈宴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后面让寇振海去查薛蟠的时候才了解到这件事。

因此沈宴对薛蟠恶恶心不已,同时也渐渐地明白了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