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1 / 1)

朱贺霖微笑地看他:“这是我们的猫。”停顿一下,又道,“也是我们的女儿。还有,你当外公了,三个孙子,一个孙女。”

苏彦抱着女儿猫,傻眼了。

太医院院使汪春甫带着两名院判入殿,向皇帝行礼。朱贺霖摆手道:“免了免了,来给清河把个脉,看他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苏阁老回京了,”汪院使寒暄道,“这寒冬腊月的,长途跋涉,可得注意保养身体。”

苏彦嗯嗯唔唔地应付两声,由着他给自己把脉,心里十分怀疑光从脉象里能诊断出他脑子里有淤血块?要是中医把脉这么灵验,后世还要那些CT、造影做什么?

果然汪院使仔细把过脉,捏着长须琢磨片刻,最后禀道:“回皇上,苏大人体内气血顺畅,元气充沛,身体并无大碍。”

苏彦暗自松口气,瞥了一眼荆红追。

荆红追心里有数:大人脑中那块淤血因为每日真气通络与服用汤药,已经化散殆尽,恢复记忆或许就是下一刻的事,亦或许只差一个契机了。

“可朕瞧他不对劲,似乎忘了不少旧事。说话古里古怪,连朕都当成陌生人了似的。”朱贺霖皱眉道。

汪院使闻言又把了一轮脉,还叫两个院判也上前诊脉,仍未发现异常,只好说道:“许是坐久了马车,精力上有些疲乏……哦对了,前两年苏大人曾因被地道爆炸波及,脑髓震动导致气机逆乱,当时就有过头晕、恶心与短时失忆。如今再次出现前事遗忘的症状,莫非苏大人近期又伤了脑袋?”

“伤了脑袋?”朱贺霖闻言倾身去摘苏彦头上的乌纱帽。

冬日的乌纱帽上缀着皮毛暖耳,把两鬓与后颈都遮住了,这下被他陡然一摘,暴露出内中一头两三寸长的短发,顿时叫除荆红追之外的所有人都一脸愕然。

朱贺霖率先反应过来,勃然大怒:“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如断首,谁敢削你的发!难道是那些北蛮子?”

苏彦连连摇头:“不是不是,这短发是我自己――”

“不是蛮人削的,难道还是你自己剃发出家不成?”朱贺霖越想越生气,咬牙道,“出了一趟塞,被豫王裹挟着上阵,与北漠大军打了几场仗,结果把头发都打丢了!朕非狠狠惩治一番这个肆无忌惮的靖北将军不可!”

苏彦从他手中抢回乌纱帽,扣在头顶,说道:“不关豫王的事。是我自己撞伤了后脑,为图治疗方便才削成短发。再说削了就削了,有什么打紧,大不了重新养起便是。”

朱贺霖闻言既恼火又心疼:“还真伤了脑袋!伤口给我瞧瞧。”

“早就养好了,伤口看不分明……哎呀,别到处乱摸,三位老太医看着呢!”

三位老太医各自背过身去,开药箱的开药箱,收拾号脉枕的收拾号脉枕,实在没得收拾了就去书桌取纸笔,同时告退去大殿合议药方,总之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一颗脑袋被朱贺霖搂在怀里摸了个遍,又要去检查他全身,怀里的猫都被挤跑了,苏彦无奈地提醒皇帝注意影响。朱贺霖道:“方才问你,你硬说没事,死活瞒着――你是真失忆了?想不起我们之间的事,却还记得豫王与荆红追?苏清河啊苏清河,你这忆失得可真挑人!”

苏彦十分尴尬,讷讷道:“他俩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其实是所有人,真没有针对性。”

朱贺霖觉得心理平衡了些,却又听荆红追语气冷静:“也不是所有人,至少还记着一个阿勒坦。”顿时一股恶气直冲天灵盖――与其惦记敌酋,还不如惦记豫王与荆红追呢!朱贺霖冷声道:“好哇,原来不止挑人,还远香近臭!”

“阿追,你这个叛徒!”苏彦狠狠瞪荆红追,“平白扯阿勒坦做什么?”

荆红追不为所动,继续道:“大人不仅记得阿勒坦,还深知他的需求与软肋。从北漠回国之前,恰逢胡古雁叛乱,大人与阿勒坦密谈良久,最后带回一个黄金匣子,说此要紧之物关系两国百年国运,要面呈皇帝。”

苏彦这才意识到荆红追的目的,哭笑不得地看他。

朱贺霖的好奇心果然被这话吸引去,转而问苏彦:“你与阿勒坦密谈何事?匣子里又是什么,你可带入宫了?”

苏彦伸手入怀,指尖刚触到匣子边缘,富宝恰好在此刻碎步小跑入殿,气喘吁吁地对朱贺霖禀道:“皇上,提塘官抵京,有紧急军情上报!”

朱贺霖转头看他:“什么军情?”

“王氏兄弟乱军打出重开混沌、替天行道的旗号,说要奉……”

“奉什么?”

“奉信王之子朱贤为正朔龙种,拥护他回归紫禁城,拨乱反正,取回被先帝……”

朱贺霖起身逼近他:“说!”

“鸠占鹊巢的皇位!”富宝一股脑说完,伏地屏息不敢喘气。

朱贺霖面色铁青,抓起桌面的黄釉茶杯猛地一掷,脆响声中茶杯在金砖地面摔得四分五裂。“好个拨乱反正!”他怒极反笑,“一个卑贱的看门小厮,也敢妄称帝裔,背后不是弈者那伙人在兴风作浪,又是什么!污蔑父皇与朕并非正朔,当去年的全国公祭是白办的?”

茶杯就在身旁爆裂,飞溅的碎片划过额角,富宝吓得不敢再吭声。

苏彦于茫然中莫名地焦急起来,脑海里仿佛有股强烈念头想冲破屏障,跃然欲出,而茫然的空白感就像一道拦不住洪流的堤坝,被冲刷得越来越薄弱。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脸色也随之明昧不定。

荆红追却是知道内情的,皱眉问:“苏小京手中可是另有倚仗?是什么?”

富宝答:“是太庙中失踪的那本天潢玉牒!他以此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并联络诸位藩王,以期助其夺位。”

“藩王们是什么态度?”荆红追追问。

富宝摇头。

朱贺霖道:“朕早命锦衣卫暗探盯着那些个藩王了,倘若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立时上报。”

“也就是说,目前尚未发现藩王有异动?”

“异心难保没有,但异动想是还不敢。”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苏彦,此刻喃喃地开了口:“弈者是个野心家。他既然能一手操纵王氏兄弟作乱,一手指使真空教鹤先生蛊惑人心,一手捧个所谓的‘真龙种’出来好师出有名,另一手还意图拉拢北漠为其盟友。从这些手段来看,此人擅下多路棋,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手隐藏在藩王之中。不可掉以轻心。”

朱贺霖沉思着点了点头,忽而眼睛一亮,问苏彦:“你想起来了?”

苏彦摇头:“我在北漠见过鹤先生一行人,替弈者来笼络阿勒坦的。后来从阿追口中得知了他与弈者的关系,大致知晓他们以前的所作所为,实乃国贼!可惜我仍想不起过往,不然的话,也许能从细节中推测出什么来。”

朱贺霖上前握住苏彦的肩头:“清河,你千里迢迢才刚回京,先好好调理身体,不必急着谋划对策。此事朕会处理,你放心。”

又转头对富宝道:“戚将军奉命去剿灭王氏乱军,如今战况如何,派人去催问,六百里加急呈报。另外传召内阁诸位辅臣、兵部尚书与左右侍郎、锦衣卫代指挥使立即来御书房议事。”

富宝领命而去。苏彦正待再开口,那厢太医们已将调理温补的药方开好。朱贺霖命?仁倘セ使?药库取上好药材,按方包裹送来,又对荆红追道:“朕这几日想是没空了,你送清河回府休养,他脸色方才不太好。”

荆红追颔首,劝苏彦道:“大人回府休息一下罢,旅途疲劳亦会影响思绪,先缓过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