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1 / 1)

至于贺霖……估计会发大脾气,派兵到处找他,但时间久了也须得放下。没了他苏清河,小朱才会更加自立自强,成长为大朱。

苏晏把计划与荆红追一说,后者一百个赞同,当即就去收拾包袱。

没多久收拾好,又跑来问:“大人准备去何处隐居,往东西南北哪个方向走?”

苏晏琢磨了一下,答:“我本想趁机回一趟福州,看望父母,但一来路途太过遥远,车马颠簸怕如今的身体吃不消,二来贺霖肯定会派人去我家乡找,还是先不回去了。”

荆红追拜见不了苏家二老,虽有些遗憾,但苏晏若不顾病体,坚持要长途跋涉,他也会一力阻止。

“往北是边塞,不行,往东就到渤海边了。要么往南,要么往西,大人选一个?”

苏晏低烧又上来了,神思昏昏,勉强打起精神说道:“天热了,不往南。往西走吧,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有湖、有林子就行。”

荆红追忧虑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扶他躺下,握住手腕脉门输送真气。

苏晏就连睡梦中都不得安宁,时不时呓语、皱眉,面露痛苦之色。荆红追看得揪心,整夜陪伴他身旁没有合眼。

正文 第348章 借口都是借口

在拂晓的微光中,苏晏最后回望了一眼京城恢弘壮阔的城楼。

荆红追道:“大人,该动身了。”

苏晏深吸口气,点点头,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马车非常普通,竹棚顶披着一层上漆皮革防雨,绿竹细门帘。车厢里面空间也不大,刚好够躺两个人,荆红追怕硌着大人,又担心羊毡、羽绒太热,便给铺了上好的涿州丝毯,再搁几个菖蒲枕。

苏晏四肢酸软地窝在丝毯上,嗅着菖蒲绒的清香,恹恹地道:“走吧。”

荆红追戴上一顶青箬笠遮住头脸,坐在车辕后的横板上,抖了抖缰绳,驱动驾车的马儿。

竹棚马车过了五里驿,碾着官道的黄土渐行渐远。

仲夏的郊野,野花在油绿的草叶间无忧无虑地绽放。一辆乌木车厢、格子窗糊得严严实实的四轮马车从南面驶来,与轻便的竹棚马车擦身而过。

荆红追一路收敛气息,全然是个平民后生的模样,但从未放松过警惕。

在马车交汇的瞬间,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对方的驾车人――青衣小帽的仆役打扮,粗手粗脚、呵欠连天,大约是哪户殷实人家的长随。

荆红追收回视线,稳稳地驾驶马车,沿着分岔路口拐向西南方向。

乌木马车行到五里驿附近,忽然停了下来。

车厢内用垂帘隔成前后两间,褚渊跪坐在外间,隔帘叩问:“皇爷有何吩咐?”

垂帘下方推出了一张对折的纸条。

褚渊拾起打开,见纸上写道:“不进城。”

硬笔小楷,字迹明显比先前矫健许多,可见指力恢复了大半。褚渊心下宽慰,又道:“城中已备好憩馆,安全隐秘。皇爷若是临时改了主意,转道去何处,还请示下。”

第二张纸条很快被推了出来。

“梧桐水榭……”褚渊微怔。转念思索,忽然想起那应该是豫王的别院?

昔年豫王还在京城时,除了王府与庄园,还有一两处秘密产业。豫王不欲被锦衣卫盯梢,每次来去都藏踪匿迹。后来景隆帝隐隐有所察觉,却没有派锦衣卫去打探究竟,只装作不知,也算是全了几分兄弟之情。

直至苏大人从陕西回来,正月入宫面圣后,皇爷不知为何对豫王发了大脾气,不仅御驾亲临王府,打着探病的旗号把人狠狠训斥了一通,还命他们这些御前侍卫,把豫王在京的所有产业查了个底儿掉,连同那个偷偷替他送信去陕西的王府侍卫都受了责罚。打那以后,豫王就连一个字也传不出京城,直至……皇爷被经年头疾压倒为止。

如今皇爷忽然要动用封闭已久的梧桐水榭,有些出乎褚渊的意料。

但那处地方的确比他们准备好的憩馆更加隐蔽,环境也更幽雅,别说幕后那班子反贼了,恐怕就连锦衣卫都不知道水榭的具体所在。

褚渊将两张纸条塞进手边的小香炉内烧了:“臣遵旨。只是水榭有一年多没人住了,到时还请皇爷在车上多待些时候,容臣等清理干净。”

帘后传来一声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轻微脆响,仿佛在说,无妨。

褚渊垂首,心里的疑虑更浓――自从皇爷醒后,变得不爱露面,所有的指令,全通过纸条传达。倘若说因为头发未长,有损君仪不爱露面,他还能理解,可没有发过一声,究竟又是什么缘故?

褚渊心中忐忑又焦灼,忍不住问道:“皇爷还有什么吩咐?”

帘内沉静无声,只有落子的轻响,啪嗒,啪嗒。

一丝莫名的恐慌浮上心头,褚渊因此做了个前所未有的冒失举动,边叩问“圣躬安否”,边伸出微颤的指尖,将垂帘中间的闭合处拨开了一条缝隙。

帘后之人转过脸,从缝隙间正正对上了他的眼。

――他所效忠的帝王,仍是记忆中庄严而端华的模样。虽然发梢仅及耳,虽然面上还有悴容,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却依旧如渊如岳,一眼就将他心神击中。

褚渊屏息望着景隆帝,突然热泪盈眶,缩回手连连顿首。

从帘后扔出了一个小物件,落在褚渊膝前的地毯上。他含泪捡起,见是颗白子,登时想起皇爷曾经打趣过他,“黑灯瞎火时就不要笑了,只见一口白牙不见脸,?}人得很”,情不自禁地笑了,随即又赶紧敛住。

不想说话,就不说,皇爷还是皇爷。褚渊吸了吸鼻子,捏着掌心中的白子,沉声道:“皇爷放心,臣必尽心竭力。”

他退出车厢,把头探向驾车的仆役,吩咐了几句。

马车重新启动,在前方岔路调转了个方向。

褚渊望了望黎明时分逐渐晴朗起来的天色,想起方才掀帘的短短时间,看见皇爷面前棋盘上交错的棋子,被摆成了四个黑白分明的字:

风暴将至。

*

朱贺霖望着御案上的奏本、官印与几套叠得整齐的官服,浑身都在发抖,嘶声道:“――你再说一遍?!”

?仁滔诺昧焦烧秸剑?头也不敢抬:“奴、奴婢在苏阁老的书桌上只看到这些……苏府小厮替主家转达,说所有的话都在奏本里了,请皇上自、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