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1 / 1)

命内阁整理这两三个月来滞留的各地奏本,按事态缓急分类,连同票拟一起送御书房,待嗣皇帝批红。

之前由太后伪诏代批的奏本,全数找出,待嗣皇帝复核。

越是沉浸在失去圣明天子的悲痛与惶惑中,天下百姓与朝中众臣就越是需要一个不能被悲痛与惶惑压倒的嗣皇帝,成为他们新的主心骨。

尽管身心俱疲,但朱贺霖觉得自己能撑得住,因为他还有苏清河。

苏晏以南京礼部侍郎的身份,与礼部尚书严兴共同主持先帝治丧大礼。成服期间,他逼迫自己每日忙个不停,似乎要靠对身体的压榨,才能稍微转移心中的思念与伤痛。

荆红追看不下去,想把真相告诉苏大人。但别院那边传来消息,说人还没醒。之前体征还算稳定,但这两天情况不太好,有发热症状,陈实毓正在极力施救。

告知了,万一没撑过去,岂不是大起大落、双重打击?荆红追不得不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直到丧礼结束,先帝梓宫出皇城,葬入帝陵,仿佛绷到极点的一根弓弦骤然松弛,苏晏病倒了。

连续低热,咳嗽不止,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动弹不得。

大夫诊断是风邪入侵导致的咳疾,因为病人自身体质虚弱,更兼七情之伤淤积于肺腑,一下子爆发出来,就格外严重。

朱贺霖一听闻,当即微服出宫,冒着大雪来看望他。

苏晏咳醒时,朦胧看见床头、床尾各坐一人,床前踏板上还坐着一个。

三个平日里针锋相对、互甩脸色的好汉,眼下见他睁眼,头凑头地挤过来看他,挤不下时还互相让了让,这苏晏觉得自己在做梦,有些恍神。

“七郎、阿追、小爷……”他边咳边喃喃,“啊,如今不能叫小爷,要叫皇爷了……可皇爷只有一个……”

朱贺霖握住他的手:“对对,只有一个。不管旁人怎么叫,你就叫我小爷,要不直接叫贺霖。”

苏晏烧得太久,意识有些模糊,便顺着他的话尾说:“贺霖,贺霖,皇爷走了吗?”

朱贺霖眼眶顿时潮湿,答:“走了……”

荆红追冷不丁道:“没走,一直都在。”

沈柒看了他一眼。荆红追咬咬牙,不吭声了。

苏晏又道:“方才我大概是做梦了,嗅到他衣袖上的御香,总觉得他还在……贺霖,你去拿件他的衣物给我,好不好?”

先帝的所有衣物都已陪葬入皇陵。朱贺霖迟疑一下,想到个办法,命侍卫火速进宫,取先帝薰衣的香料过来。

用景隆帝惯用的清远香熏染被褥,再给苏晏换上。

苏晏迷离中又说了声:“七郎,阿追,你们不要走……小爷,你去忙你的……我睡一觉就好了……”

朱贺霖快哭了。

沈柒说:“小爷,你去忙你的。”

荆红追也说:“小爷,你去忙你的。”

朱贺霖恼火起来:“我忙完了!今夜就在这里守着,明日再回宫!”

清远香的香味高雅,缥缈如九天之云,若有若无,又深郁如山川林野,经久不散。苏晏全身包裹在这熟悉的香气中,沉入睡梦。

他被香气裹挟着,如风中叶、水上花,飘飘悠悠,身不由己。

风停时,他走到了一条曲折的碎石小径上,周围是雪地竹林。前方不远处,竹叶掩映着一座白墙青瓦的别院。

别院清幽雅致,院中溪泉林木、水榭楼阁错落有致,大门口挂的匾额上写着:“雨后风荷居”。

正文 第307章 如何瞒天过海

雨后风荷居……这名字好眼熟啊。苏晏想,哦,莫不是皇爷画给我的《雨后风荷图》成了精,画卷中自生出一个天地,就像《聊斋》里的“画壁”?我且进画卷中去看看。

于是他顺着小径走近别院,见大门虚掩着,便推门进入。

门后无路、无庭院,只是一片碧波茫茫的荷池,荷叶挨挨挤挤,田田如盖。苏晏左右找寻了一番,不见舟楫,便试着踩了踩其中一片荷叶,发现似乎能承托起人,便小心翼翼地踩上去,一片接一片地往前走。

走着走着,池面上起了白雾,他担心掉进水里,犹豫地停下脚步。

雾气流散,他发现站在一座威武的王府门外,门匾上三个铮铮大字:“秦王府”。

这是……皇爷和豫王的父亲――显祖皇帝住过的地方?

记得豫王说过,当时他们的父皇尚只是秦王,经年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北漠,鲜少在王府中。

他们的母后当时是秦王正妃,与侧妃莫氏斗了个死去活来,最后弄出了一桩惨案。秦王大怒,追查下去后大开杀戒,王府里死了不少人。

“听说了么,那件事……”

“啧啧,真要是真的,那可够荒淫的了……”

婢女们窃窃私语地从苏晏身边走过。苏晏刚想躲避一下,却发现她们似乎看不见自己,于是便跟上去听。

“不止荒淫,还胆大包天,这可是全家杀头的丑事啊!”

“你们说,王妃真敢私通市井男子,生下两个鱼目混珠的小王子?”

“王妃怀上两个小王子的时候,都是在王爷长年征战、偶尔回府的间隙受孕,你说怎么就这么恰好?”

“要说也是奇怪,二王子与四王子两个都生得像王妃,的确不像王爷的模样。”

“这也是真的会生,万一‘子肖生父’,那么王妃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

苏晏听得眉头紧皱,心想这估计就是豫王当初在梧桐水榭所说的“一场大风波”了。这流言可真毒,是要把秦王正妃连带两个孩子,至于万劫不复的死地。

二王子与四王子……岂不就是朱槿?G与朱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