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苏晏点头:“一言为定!”

言罢回到荆红追身边,说:“讲定了。十天内,我要弄到三百两金――你说做什么来钱最快?”

杀人。荆红追默默答,如果是狗千户那种级别的,五千两银子杀一个,我还可以打八折。

但这个答案太血腥,恐污尊耳,于是他回答:“但凡横财,得来多不走正道,大人还请三思。”

苏晏失笑:“知道,黄赌毒都不沾,行了吧……等下,赌……”

他曲指抵着下颌,沉吟起来。荆红追连忙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而且俗话说,十赌九输,大人还请三思!”

苏晏脑筋飞转,喃喃道:“如果能拿回圣旨,我就能开一场稳赢且无本万利的赌局,由我坐庄,让陕西司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做这场赌局的闲家。”

荆红追听他话中似有深意,但苏晏并未详细道来,他也就没有多问――等到大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两人继续逛,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到客栈。

客栈门口站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北漠人,苏晏越看,越觉得像阿勒坦的同伴……或者是手下?

果然这几人见到苏晏,眼睛一亮,朝大堂内叫了声什么。随后阿勒坦走出来,态度爽朗地对苏晏说:“我运气真好,这才到第一家客栈,就找到你了。”

苏晏一怔:“阿勒坦,你找我有事?”

阿勒坦说:“请你吃烤全羊。”

苏晏昨晚刚吃的烤全羊。他胃口好,食量却不大,放开肚皮吃了几大块肋排和半根腿骨,撑得难受,感觉吃伤了。今天一整天都只敢吃清粥小菜。这会儿听见“烤全羊”三个字,腻得不行,干笑道:“今天肠胃不太消化,改日吧,改日啊。”

阿勒坦皱眉:“你担心我手艺不好?”

你手艺再好,烤羊肉还是烤羊肉啊!一样滋滋滋地冒油啊!苏晏打着哈哈:“怎么好老让你请。上次你请我喝酒,这次该我回请了。走,请你吃蒿子面去,健胃消食。”

阿勒坦大笑着过来挽他手臂,动作间十分自然。

苏晏猜测这是瓦剌风俗,也就由着对方去。他看不见荆红追在背后默默咬牙,只感觉身高超过一米九五的彪形大汉,挽着身高一米七四的他,就像大人兜着孩童……呸,是野兽与美……呸呸!他苏晏是铁塔旁边一青松,挺然屹立傲苍穹。

身高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为男人的雄心壮志,对吧阿追?

两人没走几步,发现步频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阿勒坦侧头看了看,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把苏晏端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或者让他坐在自己臂弯――这少年轻飘飘的,一看身上就没有几两肉,扛着走简直轻而易举。

但他知道中原人讲究礼数,担心这举动会冒犯对方,故而忍住了,尽量放慢脚步配合。

百步后,苏晏赶得有些气喘,抽回胳膊,摆手道:“不行了跟不上你,我们还是各走各的。面馆就在前面路口右拐,你先行一步,我和阿追很快赶上。”

荆红追挤上前,把跟在阿勒坦身后的瓦剌大汉们撞了个趔趄,在一众人强忍怒气的白眼中,扶住了苏晏:“大人身体文弱,不宜疾行,还是先歇口气吧。”又转头对阿勒坦不冷不热地道:“阁下请自便。”

阿勒坦挠了挠眉骨上的一条小伤疤,停下等苏晏。

苏晏很快缓过气,心里也有些回过味儿来,问阿勒坦:“你特地来找我,为的不止是请客吃饭吧?是不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商量?”

阿勒坦有些诧异,暗赞他聪明,实话实说:“的确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于是苏晏在面馆里一面吸溜着蒿子面,一面听阿勒坦讲述今日遇到的奇葩征马官员。

章节目录 第101章 他想爬你上面

瓦剌汉子们围坐在角落里,唏哩呼噜吃着蒿子面,吃完了敲碗向老板表示还要,桌角堆了一摞空面碗。

苏晏、荆红追和阿勒坦坐在一桌,边吃边聊。

阿勒坦说:“昨天我们把马匹赶到东门外的清水河草场,都安顿好后,已经很晚了,就没有进城,原地搭帐篷睡觉。今天快到中午时,来了几个身穿铭国官服、自称是征马官的人……”

那几名官员听城门守卫上报,知道来了一队瓦剌马贩,赶着百余匹北漠良马,如此规模算是近年罕见,故而迫不及待地就来了,想要以大铭朝廷的名义买下这批马。

阿勒坦按照市价,开价一百斤茶叶一匹马。

征马官只肯出五十斤茶叶一匹马。

阿勒坦不愿卖,对方又还价到八十斤茶叶,但条件是,每匹马要给他们等同于二十斤茶叶的黄金,作为回扣。

也就是说,账面上每匹做八十斤,实际上阿勒坦只能收到六十斤,差额全都落进了这些官员的腰包里。

阿勒坦不在乎对方在账目里如何动手脚,但六十斤茶这个实收价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这是下等马的价格,而他这次带来的全是膘肥体壮的上等马。

征马官被他再三拒绝后,霍然变了脸色,威胁要出动驻军,将他们以奸细罪逮捕并处决。瓦剌汉子们勃然大怒,当场操起武器就要把这些官员宰了。

阿勒坦比他们理智些,使了个拖字诀,说要考虑考虑,等马市开市时再确定交易事宜,方才暂时平息了这场无妄之灾。

但这法子最多也只能拖两天,如果他们还想在清水营贩马,就摆脱不了征马官的纠缠。而且他们这批马已被对方盯上,怕是也不会轻易让他们离开灵州地界,要知道城内还有上千驻军呢。

苏晏听完一拍桌面:“朝廷每年拨银给陕西司与宁夏卫,用以购买马匹,他们竟公然吃回扣,贪污专款,强买强卖。微末小官,也敢如此嚣张,上头定然有人撑腰。”

说撑腰还是轻的,其实他早有意料:整个清水营从军营将领到民政官员怕是都形成了关系网。作为利益共同体,上对下提供保护伞,而下面通过克扣百姓、霸王买卖与贪墨官银,不断向上输送利益。

贪污腐败现象,从古到今,每朝每代的统治者都在极力整顿,但从未有过真正的断绝,即使是苏晏前世的和平富强年代,也屡见不鲜。他也想不出更有效的根治方法,但撞到手上的贪官,但凡他有能力与权力去处理的,就定然一个不饶。

阿勒坦点头:“我猜也是。早听说铭国边关腐败,这回算是亲眼见着了,难怪――”

难怪什么,他留面子没再说下去。但苏晏也能猜到,他大概想说,难怪这些年大铭会屡屡被鞑靼人侵疆犯境。

饶是荆红追对国事不感兴趣,而苏晏还存着一大半现代人心态,并未完全融入这个时代,听到这句话,心底依然感到了羞耻与愤慨。

激浊扬清,不就是我此行的意义所在么?苏晏很快冷静下来,问阿勒坦:“两天时间转眼即逝,你打算如何应对?”

阿勒坦叹道:“我接受族里长老布置的历练任务,来铭国贩马,原以为容易得很,看来还是低估了此地的复杂局势。目前也还没想出破局的法子,只能到时再说,看能不能尽量把价格抬上去。”

苏晏暂时也没想到法子,主要还是圣旨与尚方剑这两样最重要的法宝不在手里,同时身边缺乏震慑人心的武力――哪怕只是几十名锦衣卫也好,否则大力破巧、直接碾压,可有多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