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1 / 1)

萧不言继续道:“等战事了解,孩儿会与妻子游历四方。”

“当初成亲之时,孩儿带她拜过母亲,目亲应当见过她。”萧不言的声音顿了顿,“只是当时……礼节不大妥当,若日后她甘愿,孩儿会带她重新拜过外祖与母亲。”

说完这些,也无甚可说的了。萧不言起身与两位长辈的灵位对视片刻,利落地转身离开。

他要返回长安城见他的爱人,奔赴他的余生了。

……

大晋都城,长安。

萧景姝正在和休沐的巫婴蹲在承天门横街街口的小摊边吃油糕。

御驾和百官车队刚到长安城三日,三省六部的官员还没彻底安顿好,中和帝的棺椁还没正式下葬,卫觊便先命人张出了榜。

再迁都城,朝廷里的大员是不缺的,但□□品的小官与小吏却缺得紧。却就要招人,怎么招?考。考期就定在四月初,户籍不限,男女不限。因着消息是边从金陵北上边往外传,如今各地已有不少人入京了。

没有人对“男女不限”四个字提出异议,有异议也不敢当面说。缘由很简单,剑南道节度副使辛渡刚刚带着剑南道的兵马打下了山南东道,淮南道的兵马一半是由剑南节度使辛随在领。不久前,那个刚上任的徐州刺史萧景妍上奏一封,于是河南道武宁四州的兵马也南下驰援淮南道去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晋的仗都是女人在打,百官心想,倘若此时计较那个“男女不限”,挨打的就要变成自己了。

萧景姝听卖油糕的阿婆眉飞色舞地感慨自己孙女的聪明劲儿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定能考上”的吉祥话,于是又得了几块不要钱的米糕。

她和巫婴一人两块分着吃了,鼓着腮帮子问:“南边刘相公那里,怕是撑不了太久了罢?”

巫婴摘下腰间的水囊喝了口水,露出了原先被水囊盖住的、属于兵部员外郎的铜鱼袋这一路上恪敬公主忙着与各部官员勾兑,北上的太女卫中人几乎人人都有品级,巫婴也不例外。

照恪敬公主的说法是:“得先用太女卫将朝中从上到下的官位都填一遍,不然上头都是男人,这次考中小官小吏的女郎们一辈子就只能当小官小吏了。”

因着太女卫里个个都是能干人,用起来比朝中的酒囊饭袋都舒坦不少,卫觊眼睛都没眨就批下了亲娘抱来的一大批求官折子,并笑眯眯的对上疏弹劾的御史道:“新朝新气象嘛。”

新朝,新君,新气象。不想见新气象的话,就不用在新朝待了。

前御史台老大、现礼部尚书、指望着侄女能做手握实权的皇后的萧成安私下与老部下们谈了谈心,于是弹劾恪敬公主和太女卫的折子少了一大半。

巫婴将水囊系了回去:“应当是,听闻春耕时江南道军中有哗变。”

说完这句话,萧景姝也咽下了最后一口米糕,于是巫婴把她往胳膊里一夹,飞也似地跑了。

真是失策,休沐居然忘了解下鱼袋,附近几个摊子上的阿公阿婆大娘伯伯方才看她的眼睛都冒绿光了,好似下一瞬就能扑上来问她知不知道数日后的考试考什么又能走什么门路!

萧景姝边跑边大笑道:“我家阿婴当大官了!”

她的声音被靠近的马蹄声盖了过去,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巫婴揽着她站在路边看了一眼:“是捷报。”

从淮南道传来的捷报。

第85章 返长安 拿对自己不重要的事再次来赌一……

月余前。

淮水河面上, 薄雾渐散。江南道水师的蒙冲战舰破浪前行,船头青铜撞角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刘忠嗣站在楼船顶层,望着两岸新发的柳枝, 眉头紧锁。

他在忧心战况。

战局对他们而言实在不利。山南东道节节败退,江南道与淮南道明面上僵持不下,但颓势已显。

数日前他们粮道被劫、粮仓被毁,不得已又于各县募集粮草,一来一往耽误了春耕,民间已隐有怨言。

突然, 尖锐的鸣镝声划破长空。

“敌袭!”瞭望兵的声音还未落下,三百步外的芦苇荡里已腾起数十道青烟。隐在不远处的辛随早有准备, 命人将浸满火油的芦苇捆投入江中。这些芦苇捆顺着水流, 悄无声息地撞向江南水师。

“相公小心!”参军一把拉过刘忠嗣。第一艘蒙冲战船已被点燃, 火势迅速蔓延。船上的士兵慌乱中跳入江中,却被早有准备的淮南水军用渔网捞起。

辛随站在望楼上, 冷静地观察战局。她抬手示意, 埋伏在两岸的弓弩手立即放箭。箭矢并非瞄准士兵,而是射向船帆和桅杆。

“都是我大晋子民,不必徒增伤亡。”辛随道, “传令下去,放闸。”

上游三道拦江铁索轰然坠下,将江南水师截成三段。燃烧的战船引燃了辛随命人事先布置的浮t雷那是用渔网捆着的陶瓮,每个都装着五斤火药。淮水瞬间化作火””海, 伤亡者却寥寥无几。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赵奉节满身烟尘,阴沉着脸带人钻了出来:“没逮到!刘相公身子骨老了,跑得却依旧快!”

辛随正带着辛英清点俘虏, 看着一干毫无反抗挣扎之意的淮南道士兵,摇头道:“无碍。”

民心已失,士气不足。即便刘忠嗣一意孤行,又能坚持多久?

……

春雨如注,江南大营笼罩在雨幕中。刘忠嗣正在灯下研究舆图,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相公!”参军浑身湿透地冲进来,“将士们……将士们哗变了!”

刘忠嗣猛地站起,披上蓑衣走出大帐。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颤数千将士跪在雨中,任凭雨水打湿铠甲。

“你们这是做什么?”刘忠嗣的声音有些发抖。

为首的都尉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相公,百姓家中余粮被征,春耕又耽误了,这一年都不会好过了!我家老母来信,问明明先帝遗诏将传位写得清楚,相公却还要不顾百姓,另行拥立之事……”

另一个士兵喊道:“丞相,辛节帅、冯节帅在淮水两岸广设粥棚,收容江南道流民。我们……我们实在不忍心再打下去了!"

刘忠嗣踉跄后退,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流下。他望着跪满一地的将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参军连忙扶住他,低声道:“相公,将士们并非要背叛您。他们只是……只是不忍心看您背负骂名啊!”

这时,一个年轻士兵鼓起胆子说道:“相公,您是国之肱骨,常教导我们要爱护百姓。可现在,百姓们都在挨饿,我们却在这里打仗……这……这不对啊!"

刘忠嗣看着这个满脸稚气的士兵,突然想起了自己数日前战死的小孙子。在孙子死后,小儿子没再和他说过一句话。他能看出家中不少子孙与学生都生出了退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