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吞下一枚药丸:“外祖和母亲根本就不会介意这个。”
“你吃错药了。”萧景姝有些不高兴了,“这个是让人阳痿的药,你不行了,我不要你了。”
萧不言上前靠近她:“那不能只让我自己吃这个苦。”
这几乎能让世上所有男子闻风丧胆的绝嗣毒药尝起来并不苦,只有清浅的药香味。萧景姝被他染了一嘴药味,很是烦闷地抱怨:“你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介意。”
和她说这个是说不通的,她不知是怎么长大的,整个人被框进了先人仇怨的小匣子里,只有枝叶妄想挣脱,根却还困在里面。萧不言说:“他们更在意你一次又一次欺负我。”
这句话显然对她起了作用,她肩膀瑟缩了一下,一句话也不说了。萧不言把她圈进怀里:“什么时候离开?”
“你要先带兵去宋州罢?你走后两三天我就走。”没了欢好的心思,萧景姝开始玩他的手指头:“我包袱里还有以前做的几张面具,有你的也有普通样貌的,你记得拿上几张。”
这话听起来像妻子嘱咐出门的丈夫,萧不言恨自己竟因她这两句话生出浅显的满足,忍不住更进一步试探,“既不告诉我你去做什么,总得答应我两件事。”
萧景姝勉强道:“倘若不过分的话还是可以答应的。”
还是要给他一些甜头的,毕竟她的确想让这个人长久站在她身后。
怎么敢过分,稍微过分一点她就要跑。萧不言把自己的私印塞进她手里:“汴州的布防已摸透了,我前脚离开汴州,后脚我那几个副将就会把这里打下来。将这枚印拿好,省得到时候他们误伤你。”
他又解下颈间的鹰哨给她系上:“拿着我的私印再吹响哨子,引来的暗卫你可以随意调用。我不派人专门盯着你,你该用人时也别避讳着我的人。”
萧景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乖乖接下了东西,等着他说所谓的“两个要求”,下一瞬却听见他道:“这是其一。”
这个要求和没要求也无甚区别,萧景姝打起了精神,思忖他的“其二”会不会得寸进尺。
“其二,除非是你遇上了什么动用我的人都无法解决的难事。”萧不言低声道,“否则别用什么下春药、□□抑或是……假成亲之类的手段。”
萧景姝心尖颤了一下,干巴巴道:“我也不是什么乐意同别的男人周旋的女郎,真用这些手段肯定是逼不得已了呀。”
话说回来,萧景妍那边既已成了事,萧家定然也借机造势了罢?倘若造势了,应当也传到卫觊和老师耳朵里了罢?那她安排的下一步是不是也有动静了?
算来算去,不用和卫觊成亲的可能还是大于五成的。萧景姝抛却心虚,竭力保持着坦荡对萧不言道:“这么简单的要求,答应你就是了。”
第74t章 万条路 “我此生呕心沥血,不过只想后……
人越多, 行路越缓慢,更何况这一行人中还有不少身娇肉贵的大员。
行路之中决议公事虽多有不便,但却意外地快了许多。不少官员因受不住边赶路边公干以及很难在方寸之地密谋扯皮, 从快从简地完成了卫觊吩咐下来的公事。
这群老家伙也不像素日里表现得那般拖沓没用。卫觊笑吟吟地想着,在心中安排好了到长安后如何重新安排官位物尽其力人尽其用。
只是恪敬公主私下提及的事,让他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白狼么,倒是听内侍说了一耳朵。”卫觊面上无波无澜,“这些时日进献祥瑞的不少,白狼也无甚稀奇。”
他们母子二人俱知所谓祥瑞不过是献媚上位以及愚弄百姓的手段, 是以也明白想提及的到底是什么。
恪敬公主看出儿子不是很乐意听自己要说的话,却仍旧说道:“既然明面上都是萧氏女, 换一个也无所谓。”
“母亲, 您明知道儿臣娶的不是萧氏女。”卫觊将话尾的最后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是表妹。”
恪敬公主古怪地看着他:“最初定下娶七娘那孩子的计策,一是怕她皇女的身份不慎为他人所用, 二是想借此收拢太女卫。可眼下看来, 萧家二娘子是更好的选择。七娘既无心于你也无心于皇位,相较于她这个疏懒的性情,萧家二娘子更合太女卫的口味。娶一个真正的萧家娘子, 也可更好地收拢萧氏及琅琊一带的其他大族。”
“你一向只做最好的选择,怎么这次却不愿了?”恪敬公主微微眯起眼睛,“是嫌萧家二娘子嫁过人,还是……真有几分喜欢七娘?”
卫觊缓声道:“母亲, 娶七娘照样可以达成所愿,只是效果稍逊一筹罢了。便不能用这逊色的一点,来换儿臣的喜欢么?”
虽将卫觊教养得颇合自己的心意,但恪敬公主早就做好了有朝一日他做出与自己不一致决定的准备。一来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人就有自己的私心私念;二来他会登上皇位,而人太容易被权势改变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第一次的分歧出现在这个地方。
“你当真喜欢她?喜欢她什么?”恪敬公主纳闷极了,“美色么?”
在她心里,萧景姝除了一张脸,是没有多少优点可言的。这是个有些自我和软弱的小丫头,丁点没有她们卫氏女郎又争又抢的风范,不过看在她被个疯子养大的份上,只是长成这样的性情已经很了不起了。
卫觊垂下眼睫:“……儿臣也说不清楚。”
在遇见萧景姝之前,他就想过,倘若她对筹谋皇位之计造成太大威胁,那便杀了她或是废了她。倘若没有什么威胁,可以同她合作,或娶她利用她,抑或让她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她真正的身份是绝不可能暴露于天下人面前的,那太容易引起一堆人针对他卫觊作乱了。
阴差阳错的,在剑南,她主动撞上来寻求合作。他并没有太过重视她,比起她的所求,他更在意她的容色。
卫氏一向出美人,太庙里画像上的帝王个个都是姿容绝世,也因此,皇室中人多少都有些挑剔旁人容貌的小毛病。卫觊同样如此,且不吝展现出来,给自己添了个风流的名声即便他只是喜欢欣赏美色,并不沉溺于此。
但帝王不需要无懈可击的臣子,适当展露缺点才更能谋取信任。
可卫觊见过这么多美人,也没见过萧景姝这个模样的,放眼整个卫氏几百年,她应当都是其中容色佼佼者。这样的女郎实在是抚慰身心的良药,他一边分神溺在她的眼睛里,一边漫不经心地同她周旋,在知晓自己中了她的毒后才真正正眼看她。
愤怒其实只有一丝,因为他明白这毒是她交易的条件之一,迟早会解决。真正升腾起来的,其实是难得一见的征服欲。
表妹不仅是个美人,还是个有本事有用处的美人。他倒是有些想要这个人了,可她到底和萧不言有牵扯,贸然沾手实在容易埋下隐患。
所以最初提到娶她,的确只是将这视为一个将她从琅琊带到金陵来的手段,并没有掺杂什么情念在里头。心里也是存了解决完麻烦后放她走的想法的,只是万万不可表现出来,这样就能让她拿出更多好处来换取自由。
毕竟他是个人尽其用的人,并没有什么积德行善宽以待人的美德。
可人一旦将什么人或物划为自己所有,就很难再想失去会是什么样子了。更何况他还有权有势,有不让所有物失去的能力。在慢慢意识到七娘在某种层面上来说和他是同样的人时,他更不想放她离开了。
七娘和他,其实都是被养育者怀有目的塑造出来的人。陆瑾怀着恶意形塑她,让她柔顺以供他泄愤,让她心怀愧疚以供他驱使。可她在笼子里依旧长出了反骨张开了羽翼,一点一点靠近她想要的自由。
而他是母亲养育的延续政治抱负的工具,母亲养大他,其实是出于一种“不得已”。如今的世道相较于几十年前女帝当政时是倒退了的,若没有一个极其圣明服众的女郎,人们心中还是倾向于男人当皇帝。于是母亲用太女卫的理念养大了他,让他上位后先慢慢恢复女官的的官制,然后立女儿为下一任继位者。
他只是一个过渡,倘若没有长成母亲想要的模样,没有按照母亲的意愿行事,母亲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七娘可以反抗陆瑾,因为陆瑾对他做的是错的,但卫觊知晓自己并没有什么反抗母亲的理由。母亲教导给他的东西是正确的,他也因为母亲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