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神色复杂地看向李端锦，未语先流泪。

许嬷嬷原先也是太后宫里的，和静怡嬷嬷一起给李端锦喂过奶，与静怡嬷嬷不同的是，许嬷嬷一直跟在李端锦身边打理他的衣食起居，直到李端锦让她跟着林攸宜。

比起静怡，许嬷嬷对李端锦的感情更深厚。

“嬷嬷别哭，朕会心疼。”李端锦轻声说，相比太后，许嬷嬷更像他的母后，会支持他的一切决定，在他伤心的时候会温柔地安慰他、哄他。

“陛下怎么这么命苦。”许嬷嬷感叹，出口才惊觉说了不该说的话，然而李端锦并未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人，还磋磨这么多年，如今更是可能生离死别。”许嬷嬷继续说道，“皇后娘娘是个好人，奴婢真想用这条老命替了娘娘才好。”

许嬷嬷跟随林攸宜多年，林攸宜待身边的人还跟初入宫时一样，温和亲切，从不摆皇后架子。

坤宁宫大小事务都归许嬷嬷掌管，林攸宜从不多半句嘴，就算有想法，也是亲切地跟自己提。

感知到后宫妃嫔们无聊，就建立了长春宫，这些年对先帝的那些太妃尽心尽力，对宫人也从不多加苛责。

是以，这些年，宫里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争斗，更没有动不动就被打死打伤的宫人。

抛开李端锦的原因，许嬷嬷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林攸宜。

“快别这么说，就算如今躺在里面的是嬷嬷，朕也会不惜一切救您的。”李端锦赶忙道，却还是被许嬷嬷感动了。

他曾幻想的母后就是像许嬷嬷这样关心、关爱，全心为他着想的样子。

许嬷嬷听李端锦这么一说，泪流得更凶了，“有陛下这句话，老身就算立即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嬷嬷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李端锦关心道。

许嬷嬷擦了擦眼泪，“陛下快去看娘娘吧。”若是明日午时药方没到，娘娘可就救不回来了，现在留给帝后二人的时间不多了。

许嬷嬷招呼其他人离开，李端锦进到林攸宜寝宫的时候，里面只有他和林攸宜二人。

林攸宜还没醒，但脸色没有开始那么红了，李端锦摸了摸，发现她身上没有之前那么烫了。

不过是几日时间，林攸宜瘦了一大圈。

李端锦脱掉身上的护身服，随后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捏起林攸宜白嫩的手指，回想着这些年，他总是忙于政务，陪她的时间并不多。

“许嬷嬷方才说，愿意替你。其实朕也是这么想的。”李端锦轻声呢喃，“无论是于持拔刀、林中遇险还是归途遇刺，每次危急关头都是你挡在朕身前。”

李端锦用手轻抚林攸宜的发，满脸的怜爱，声音极其温柔，“如果可以的话，朕想替你躺在这儿，为你承担所有风雨。”

李端锦取下林攸宜头上的帕子，放进冰水里再拧干，又放到林攸宜头上。

“你可能都不知道你对朕的意义，朕小时候就被母后视为争夺父皇宠爱的资本，母后对朕要求很高，自朕记事起就一直是各种功课，就算是腊九寒冬，朕也没有一日休息。”

“陪伴朕最多的不是母后，也不是父皇，而是你祖父及王闵那些帝师、乳母和内侍监。”

“所以听到你说你可以和兄长们抓蝴蝶、斗蛐蛐、堆雪人、喝酒，朕有多羡慕。”

李端锦握住林攸宜的手，一根一根仿佛在仔细欣赏，实则眼神却有些飘忽，想到了他的小时候，“后来，父皇驾崩，朕成为了帝王，母后对朕的要求更高了，不但要批改奏折还有更多的课业要学习。”

“朕的这一生似乎都被母后安排好了，有时候朕甚至觉得，朕不过是母后的一个傀儡。但朕是她生下的，她对朕的付出虽然不是朕喜欢的，但也是为朕好。”

“大婚前，朕是打算做一个让母后满意的帝王，广纳美人、雨露均沾、绵延子嗣，不独宠，不动真情，甚至没有自己的思想和自由。”

李端锦叹了口气，“可是啊，却让朕遇到了你。”他将林攸宜的手紧紧握入掌心，仿佛那是无上珍宝又是他的心头肉，只有捏得越紧越不会离开。

“你的聪慧、灵动总让朕不由自主就被吸引了目光，你的出现就像是一颗搅动死水的石头，又像是黑夜里的阳光，让从来没有涟漪的死水荡起了波纹，让从没见过阳光的朕看到了世界的多彩。”

“尤其是你几次危机时挡在朕身前，让朕发现，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是可以和朕并肩而行的人。是同伴，是知己，是发妻，是爱人。”

“锦兮，你对朕重若生命，朕无法想象失去你，还要如何生活，继续回到无光的世界，还是重新成为一潭死水。”

??163一直是你

李端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林攸宜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他将林攸宜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传达着自己的信念，“一定要撑住。”

这时，他才看到有眼泪从林攸宜眼角滑落。

李端锦顿了顿，才激动出声，“锦兮、锦兮……”

林攸宜仿佛是陷入了一种魔障，意识清醒后，明明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锦兮、锦兮……”

“端锦……”林攸宜想回应，却发现自己似乎又哑了，发不出声音。

她很是恐慌，以为是回到了上一世嗓子被毒哑了，吓得她奋力挣扎，犹如掉入池塘，冷水淹没了脑袋，不能呼吸，只能胡乱挥手。

“锦兮、锦兮……”

林攸宜终于睁开了眼，看到李端锦，委屈得只想流泪，很想扑到他怀里。

她也是这么做的，然而，才动一下，腹部一股剧痛便传遍全身，林攸宜疼得一抽，紧接着手上也是辛辣的痛，随后，一股无力感劈头盖脸袭来，她没能起身。

“你滴水未进，腹部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手上的烫伤涂了药膏，但还没完全好，现在虚弱得很，别乱动。”李端锦细声说，语气中满是自责和心疼。

“朕说过不会再让你受伤，却总是办不到，朕对不起你。”

林攸宜看见李端锦蹙着眉，心疼道，“端锦不要内疚，这种意外不是你能左右的。”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很是沙哑。

李端锦小心放下林攸宜的手，却被林攸宜一把回握，心慌道，“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