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一字之差,谬以千里。”正此时,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熟悉的声音。

一道素白人影在云清澜身侧站定,云清澜却登时浑身都僵硬起来。

余光里那人影衣袂翩跹,清冷声音裹在迎风招展的软白衣袍中:“假仙茶之名谋取私利,若是告知户部,不知又当如何。”

洛阳仙茶天下闻名,更是武朝皇帝亲用的极品。如今竟被一群市井小民用做噱头招揽生意,此事若上面怪罪下来,这大不敬的罪,谁也担不起。

这男子剑眉凤目,周身气质冷然如冰川,语气虽说波澜不惊,却仍旧骇得那仙茶摊贩一愣。

见他神色淡漠凛然不似玩笑,这仙茶摊贩也极快地反应过来:“哎,这位公子说的哪里话,我们就是小本生意,哪敢跟圣上扯上关系。这咸茶就是洛阳那里运来的油茶,小人一时口误出了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跟小人一般计较。”

仙茶摊贩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摘下隔壁摊上的一只花灯。

无视那花灯摊主“这是我的灯”的叫骂,仙茶摊贩将花灯双手呈递到云清澜面前,弓着身子赔笑道:“公子您看,您买我这咸茶捧场,我再送多您一盏花灯如何?”

花灯华光流彩,映出云清澜眼底一片斑斓,她愣愣地说不出话,身旁那人就微微侧身偏头看了她一眼。

而后,一截修长手臂掠过云清澜鼻尖,骨节分明的长指微弯,就将那悬在半空的花灯接了过去:“也好。”

有了白衣男子这句话,那仙茶摊贩终于才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恰巧摊前来了新客,他高应一声,就又扭头招呼生意去了。

花灯自眼前缓缓划过,云清澜顺着花灯望过去,烛影重重的花灯后,映照出一个身如劲松,面如冠玉的男子。

“云将军,别来无恙。”

白衣男子见云清澜看向他,就眉眼微弯,低低笑了一声。

这一笑,有如鸾丝卷银刃,且冷且柔情。

凝在男子身侧的寒冰骤然层层破碎,温润如水的气息便自其身上向云清澜包裹而来。在那柔柔眸光的注视下,云清澜只觉灯中烛影更甚,叫人眼花缭乱,扑朔迷离。

“五皇子。”

半晌,云清澜才听到自己恍若梦语的声音。

纤云玉子归来处,月影寒霜两不知。

秦朝楚将花灯放在云清澜手心,又俯身提起脚边的油茶麻袋。

车水马龙的中元长街上,一白玉似的公子正手提花灯缓缓而行。那公子看着衣冠楚楚,可身上却总透出股不自觉的紧张局促,而他身旁则不疾不徐地跟着一个更为矜贵冷漠的男子。

那男子眉目疏冷,一袭素白长衫更衬出几分出尘脱俗,手中却提着一只灰扑扑的麻袋。

看上去总叫人觉得有几分怪异。

云清澜攥了攥手中花灯,恍惚间突然想起,秦朝楚已经是稷元太子了。

“太、太子殿下。”

云清澜抿抿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们前几日还在风雪交加的衡芜山里刀剑相向,如今却并肩走在除夕夜的中元灯街。

虽说如今两朝是友非敌,可一国将军和另一国即将前来和亲的太子走在一处,看来看去,也很难不叫人生出别的心思。

“云将军大可不必叫我太子殿下。”

很熟悉的一句话。

二人皆是一愣。

想起老树枯枝上的后半句,云清澜耳尖微红,却听秦朝楚缓缓开口,嗓中带出愉悦的尾音:“叫五皇子便可。”

云清澜悄然松了口气。

“青风听闻五皇子曾定于年后访朝和亲,五皇子十年回朝实属不易,眼下才至年关,五皇子何不在朝中多待一些时日,怎么这么早便来了?”

云清澜看着秦朝楚,眼含疑惑。

“云将军何时改名叫青风了?”

秦朝楚却答非所问,声音乍听起来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丝丝沉郁。

云清澜抿抿唇,街上人来人往,她自不会以真名自称。

秦朝楚倒也并未真在这件事上纠结。

顿了片刻他声线渐软,又顺着云清澜方才的问题温声道:“访朝一事事关重大,未免途中生变,在下回朝后与父君朝臣商议一番后便匆匆启程了。原定于年后抵达,可这一路风和日丽,如今早了一两天,也在情理之中。”

可前几日分明还在下雪,但云清澜点点头,却没有再应声。

太子访朝,两国谈判,其间不知要有多少勾心斗角的算计。这般节骨眼上,秦朝楚即便要提早来京都有什么动作,自然也不会如实相告。

“那云将军,又因何来这街市?”

云清澜不说话,秦朝楚就再度出声,那声音温润柔和,既唤她云小姐,也叫她云将军。

客客气气矜持有礼的三个字从那副薄唇里吐出来,却总带着几分勾人意味。

秦朝楚指尖勾着麻袋,脚下步履轻盈,看起来是心情不错。

“家宴方罢,出来走走。”

花灯在手下滴溜溜地转了个圈,云清澜低头看着空中旋出的烛光流火,如实道。

“除夕之夜,合该团圆。”秦朝楚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

云清澜心道这番话许是引得秦朝楚又起乡愁,她自觉言语伤人,便又不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