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如当年云杉派云青风剿杀常有道一般,按说边境遍地流寇,朝廷知道了早就该派兵前来剿灭,可这些百姓既是被逼上梁山,朝廷就自然也清楚他们的难处。是以只要不烧杀抢掠,有民间的力量愿意帮朝廷对抗达腊,那李玄臻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于是这么一来,小打小闹的外邦有地方撒野,满怀不忿的百姓有法子出气,高高在上的武昭皇帝是什么都不用做,就落了个对外包容,对内宽容的好名声。
再加上吕莲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番赞颂,这李玄臻不光是保住了面子里子,更是成了人人说起,都要称赞一句能海纳百川的“千古明君”。
可说到底,这打不打仗,议不议和,其实都是上位者的事,对沛南百姓来说还是太遥远了。他们看不见其间的龌龊与算计,能看见的就是达腊人挥舞在面前的明晃晃的屠刀。
所以当土匪这条路,他们是非走不可。
于是在这沛南边境的每一处县城旁边,都有依照地势搭造的匪窝,沛南人将从四处扒拉来的兵器刀具藏在这里,和平时期,他们是县城里老实本分的乡民,达腊来袭,他们就是山野河边窝藏埋伏的土匪。
而奚山月带领的河寇,就是其间名声最响亮的那群。
他们流窜在塞鲁河边,其装备精良,言行举止看着也是受过训练,与达腊对敌时更是进退有度,是少有的能在平日与达腊交锋不落下风的匪寇。
奚山月在沛南一带出现的突然,那看似文弱的女子之身更易引人轻视,可达腊人拿不住她,几次争斗后奚山月的名头就越发响亮,她带着匪寇们定居在陵泽县外不远处的塞鲁河畔,就像尊不容侵犯的门神守护着陵泽县及其周边百姓的安宁。
而实际上,这奚山月明面上是塞鲁河畔的土匪,其真实身份则是陵泽县太令之女。
依仗着陵泽县太令的暗中帮助,奚山月在沛南没用多长时间就站稳脚跟混的声名鹊起,到了后来,这父女二人就一明一暗,一官一匪,陵泽县被达腊欺压的不能还手时,就由山匪出来挺身相护。
官匪一家,这就是沛南人的生存方式。
沛南人就这么用这些法子和达腊僵持周旋了许多年。
这其间虽多有波折,可凭借着这些官匪民间的守望相助,他们也大多都有惊无险的过去了,于是沛南不少百姓都觉得生活这么过也不是不行,可直到了今日才发现,当时的那些其实不过是小打小闹。
这天下大旱,饥肠辘辘的达腊铁蹄再踏入沛南时就比往年凶恶了万分,他们来的突然,其他县城的匪寇防备不及就大多都被达腊轻易剿灭,若不是有奚山月这些河寇出手相护,沛南一带的所有百姓只怕都要被达腊捉去当菜人。
可朝廷不管不顾,光靠奚山月这群人又能与达腊抗衡多久?是以与达腊僵持的这些天,奚山月是想尽办法地要惊动朝廷来插手此事。
碰巧这个时候长宁郡主的送亲仪仗从平仓县经过,奚山月听闻,自然是二话没说地飞奔而来把人给绑了去。
却不曾想达腊根本不在乎这长宁郡主的死活。
奚山月把男扮女装的云青风押上平仓县城门以做要挟,可没有粮食,活着都成问题,谁还会在乎一个和亲郡主的命?
那达腊王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径直射来利箭。
奚山月带着云青风狼狈地逃下城门,她为劫云青风而离开陵泽身入险地,如今外面是喊杀声震天的达腊军,奚山月被围困城中就急地团团转,一筹莫展之际,那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的云青风却倏尔一笑。
云青风用兵如神,即便是一群被临时拼凑起来的几方流寇,落在云青风手里都好似变成了百万雄狮。
他先是借着夜色在前半夜派小队屡屡出城骚扰,后又在城中内外几处升起狼烟佯做逃脱,每每弄的达腊精疲力尽,可再有异情达腊仍旧不得不前往追击。
就这么几番戏弄后调虎离山,云青风最终带着奚山月和平仓县的百姓一道退往陵泽。
即便身不由己功夫尽失,可兄长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武朝百姓。
听完怜芸的讲述,云清澜就更觉出心潮澎湃,既如今兄长已和奚山月一道退往陵泽,那她就更是要将这些百姓安然送到陵泽与兄长会和。
想到这里,云清澜就也不做耽搁,她站起身,看着沉寂在无尽夜色中的平仓县,一想到马上就又能见到兄长,心中就紧接着升起无穷的希望和憧憬来。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磕一个
第135章 达腊来犯
一路疾行, 带着这些平仓县的百姓,云清澜终于在夜色将尽时赶到陵泽。
不远处露出陵泽城墙高耸的黑影,远远看去那城墙极高, 城下仅留一门,城外则沟渠环护, 吊桥升起, 八面无门, 就将整座陵泽城护得如铁桶一般。
“这陵泽城外怎突然多出一条河?”跟在云清澜身侧的怜芸当即就诧异着伸长脖子看, 见其仅有河道不见河水,眼中就又紧跟着划过失望,“看那墙好像也跟以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怜芸语中满是疑虑, 可云清澜看着却是心下分明――这种外筑城墙, 下环沟渠的排布,是龙虎军守城时惯用的法子。
敌军来袭, 吊桥升起,离得远了有箭弩相击, 离得近了就有乱石火油兜头而下,其间易守难攻,常折磨得敌军心力交瘁,此消彼长下伺机反攻, 屡试不爽。
所以兄长果然在这里!
认出其间排布后云清澜当即心中大喜,她快走几步来到城墙边, 却又被那横在城外的沟渠挡住了去路。
云清澜站在门濠边犹豫, 跟在一旁的跛脚男人见状,就当即扯开嗓子冲城门方向大喊:“奚姑娘!奚姑娘!云小姐回来了!奚姑娘快开门!”
那几声饱含兴奋的高喊响彻在陵泽县上空, 紧接着, 那城墙上方就忽而冒出一个手持刀剑的人影。
守城的士兵循声朝着云清澜几人的方向看过来, 云清澜头戴斗笠,见状就也跟着掀起面纱露出真容。
那守城的士兵当即一愣,其面上惊恐复杂交错,定定地在云清澜脸上看了片刻,才又折身没了踪影。
“他们难道是高兴傻了?”
云清澜及其身边的百姓自是都看清了那士兵的反应,见其不声不响地又缩回城中,站在云清澜一侧的跛脚男人就忍不住低声嘟囔。
过了不久,随着几声轰隆重响,陵泽县城门就又缓缓开出一条缝,紧接着,一手挽长鞭的干练女影就自门后健步而出。
那女子隔着门濠,目光随着身边人的低语落在云清澜身上,待看清云清澜的面容,就也跟着愣了愣。
此女正是塞鲁河寇奚山月。
这奚山月看着与云清澜年龄相仿,其腕上盘着一卷长鞭,鞭尾殷红的穗子正荡在空中随着奚山月的动作前后摇晃,那一身鹅黄衣裙灵动洒脱,头顶鬓处则各自扎了几缕拇指粗细、系着银铃的小辫儿。
此刻辫上银铃晃动,余音清脆不绝,叫人远远看着,就只觉其分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
而这边听闻“云小姐”突然出现在城外,奚山月当即就放下手头的事情疾步而来,她滞在原地,看着云清澜那同云青风几乎一摸一样的面容愣了许久,一直到身边人出言提醒,才又紧接着抬手,命城墙上的士兵放下吊桥。
吊桥放下,云清澜一行人就当即越过门濠进入城中,城门“砰”地一声闭上,等在城内的百姓看见云清澜就当即热络地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