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不懂”,林鸿文老实回答,“但看书上说,他们的文字只有二十六个字母,学起来很容易。”3
“这个有点夸张”,徐卿之说,“比起汉字,英文要简单很多。不过虽然只有二十六个字母,但组成的词语很多,变化也很多,学起来也需要些时日。”
林鸿文翻了翻,看那词语长长短短,也没什么规律,便轻轻放下。徐卿之见状说,“你也不必灰心,如果想学,我教你便是。”
“当真?”林鸿文有些激动地问道。
“当然”,徐卿之笑着说,“你喜欢读书,喜欢学新东西,这是好事。反正外面天寒地冻的,出去也没事可做,不如我来教你。”
林鸿文躬身向徐卿之行了个礼,“那我先谢过先生了。”
“别,这可担当不起”,徐卿之扶了他一下,“你把它当做读书人之间的切磋交流就行了,我看你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九了,你呢?”
“那我比你大两岁”,徐卿之说,“难得啊,回来还能遇到一个投契之人,过几日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同窗?”
“你的同窗?”
“是”,徐卿之解释道,“他以前住在南方,一同去日本时,见北海道漫天飞雪激动非常,恨不得到地上去滚两个来回。我说我们那边的雪也是铺天盖地,洋洋洒洒,他就非要跟来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林鸿文笑道,“不过就是雪下得大一点而已。”
“他从小就在广东,连雪都没见过”,徐卿之说,“只听说咱们这边冷,可到底有多冷从来都没见识过,在北海道的时候便嚷嚷手都要冻掉了,这回看他还嚷不嚷了。”
林鸿文笑笑摇摇头,徐卿之问他笑什么,他说,“看你一副谦谦君子模样,没想到也有幸灾乐祸的时候。”
徐卿之忍不住也笑了,“要不怎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觉就忘了时辰,直到郑云诚惶诚恐的来叫林鸿文,“你再不出去师父就要来书房逮你啦。”
林鸿文心说坏了,这闲聊却误了正事儿,慌忙跑了出去。徐世淮见他过来,铁青着一张脸说,“聊得畅快?”
“之前看书有些疑问,刚才在书房看见卿之,问起来就忘了时间”,林鸿文面有愧色地说着。
“他那脑袋里装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徐大夫说,“少跟他学,再给你带坏了。”
林鸿文垂着头,却不以为然,郑云拽了拽他,“快过来,好几副药要抓。”
一连几日,徐卿之都待在书房里,林鸿文没事儿也会过去。徐卿之留洋归来,眼界见识都与从前不同,如今重新翻看这些书籍,见解也不一样。林鸿文则可以把攒了好几年的问题逐一提出来,这一问一答,两人均增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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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海国图志.卷五十大西洋.英吉利总记》
2《海国图志.卷三十七.大西洋.欧罗巴洲各国总叙》
3《海国图志.卷五十一.大西洋.英吉利国广述上》“其言长,切字多,正字少,只二十六字母,是以读书容易,数日间即可学之。故此学者无不通习文艺,如国史、天文、地理、算法,不晓者,则不齿于人。
第二十九章
这天徐大夫外出出诊,徐卿之便拉着林鸿文出了医馆。林鸿文瞧着他说,“你怎么不穿你那大衣了呢?”
“冷”,徐卿之裹了裹围巾说,“那天回来是没更厚的衣服了,没办法。”
“咱们是要去见你那些同窗吗?”林鸿文问。
“对,就是他们”,徐卿之道,“我怕爹在医馆里的时候你为难,他一定说让你离我远点。”
林鸿文笑笑说,“没有,只是让我别耽误医馆的事儿。”
“你不用瞒我”,徐卿之说,“他肯定说了,我爹这人,心是好的,只是接受不了新事物。”
两人边说边走,一会儿就到了客栈,徐卿之带林鸿文上了二楼,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拍了拍,开门的是个年轻人,“卿之?你总算来啦。”
徐卿之和林鸿文走进去,那年轻人比徐卿之矮些,胖些,面色偏白。最让林鸿文惊讶的是,他居然剪了辫子。
“卿之,这是谁啊?”那年轻人问。
“这是林鸿文”,徐卿之转头又给林鸿文介绍道,“鸿文,这是陈悦轩。”
林鸿文朝他笑着点了点头,那陈悦轩又问,“他是你亲戚?”
“我弟弟”,徐卿之面不改色答道。
林鸿文看了他一眼,那陈悦轩笑着说,“你姓徐,他姓林,这是哪门子弟弟?”
“表弟”,徐卿之更正道。
陈悦轩不再与徐卿之争辩,转而问他,“你怎么又把辫子留起来了?”
“我怕我爹生气”,徐卿之说,“假的而已。”
林鸿文惊悚地看着他,心说这胆子也太大了。
随后陈悦轩又和他们一起去找其他两个同窗,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叫秦笑杰,女的叫蒋意心。徐卿之一一给林鸿文介绍,对他们也称林鸿文是自己的表弟,只是那两人却不像陈悦轩那样好说话,颇有些瞧不起林鸿文的意思。林鸿文当他们少年心性,又碍着徐卿之的关系,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只是笑而不语,一转头却发现徐卿之脸色沉了下来。
徐卿之这人原本不笑的时候就有冷漠之嫌,如今脸色一沉,更是拒人以千里之外。那两人见他不悦,也不敢再造次。陈悦轩也紧着打圆场,徐卿之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几个人一同出去,蒋意心问徐卿之,“不是说你们这儿有条松花江吗,我们来了这几日,也不曾去看过,今天你带我们去看看吧。”
徐卿之说好,在街口叫了辆马车。林鸿文上了马车心却更慌,杜心竹死了有一阵子了,出殡的时候他正病着,周时英也就没叨扰他,后来怕他难过,也只是大概交代了一下,没有细说。
“怎么了?”徐卿之看他出神,小声问了他一句。
“没事”,林鸿文笑笑说。
“卿之,不知你弟弟家里是做什么的?”蒋意心问道。
徐卿之一时想不出怎么回答妥帖,刚要说点什么搪塞过去,林鸿文就把话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