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既然是左仆射做出来的,自当从左仆射还是收拾。”皇帝淡淡道,“明日一早,你亲自替我去找一个人,而后便启程。”
乌云压在旷野上,偶有一丝风,尽是马匹畜牲的臭气。
而马的嗅觉更为敏锐,那来自西北的一丝风,便叫它们察觉了危险的逼近。
斥候向封良回报,裴渊二十万大军,光是骑兵就有十万。
这是了不得的数字。河西自古有良马场,他们的人数随与京畿将去甚远,可马匹数量却旗鼓相当。封良麾下的将官听到之后,无不变色。
裴渊是倾河西之力而来了。
“左仆射。”方崇快步走来,拱手道,“准备好了。河西军远道而来,人疲马瘦,我等正好给他们接风洗尘,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的双眼放光,而封良却未如他一般兴奋,道:“量力而行,裴渊用兵诡诈,你想到的法子,他也想得到,切莫掉以轻心。”
方崇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方才的兴奋一时被堵在心口。
他讪讪道:“左仆射,有句话在下不得不说。”
封良看向他,道:“你说。”
方崇道:“在下知道左仆射心思缜密,做事谨慎。可大战在前,投鼠忌器不可取,否则会伤了兄弟们的士气。”
封良却冷眼看他:“我曾与圣上南征北战,这谨慎救了我不止一次。与裴渊对阵,最忌轻敌,从前的人都是怎么在他手上落败的,你还不知道么?”
他眼中的冷意似能穿透人心,方崇还是头一回见识,于是赶紧道:“在下不敢。”
“去吧。”封良不多言,摆摆手。
方崇忙行礼告辞,快步出营。
帐外,副将们正聚在一处,议论纷纷。
看方崇阴沉着脸出来,一名副将赶紧敛了笑意,小声问:“左仆射可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嘱我等多加小心。”方崇说着,望向前方,“你们在看什么?”
“京师那头来了辆马车,看着颇是阔气,想必是右仆射府上的。”他说罢,小声笑道,“莫非右仆射带了府中美人过来。”
若是平日,方崇兴许还跟他们玩笑几句,可当下全然没了心思,只道:“那是右仆射的事,与你何干?令兄弟们上马,出发。”
副将见他神色不快,不敢违抗,忙去传令。
一时间,人声鼎沸,马匹嘶鸣,营前一阵尘土弥漫。
封良回到帐中,听那马蹄声轰然远去,一颗心也不由得悬了起来。
开始了。
他俯视那舆图,将各处部署仔细观看,目光锐利。
“左仆射。”随从掀开帘子回道,“有贵客到。”
“何人?”封良头也不抬地问。
“是我。”
那声音冷淡,却是中气十足。
封良眉间一动,转头。
皇后穿着一身缟素,头上戴着羃离。纱帘撩起,她看着他,面上的脂粉掩盖不住憔悴。
“你怎来了?”封良讶道。
“自是来讨要我的儿子。”皇后盯着他,“太子何在?我的大郎何在?”
封良看向她身后,只见皇后的近侍柳拂露出畏惧之色,低下头去。
“裴渊谋逆,杀了太子。”封良叹口气,温声道,“此事,臣恐中宫悲伤过度,故而一直隐瞒。然事已至此,中宫还当节哀才是。”
说罢,他示意众人都退下,扶着皇后落座。
皇后却不为所动。
“他真是被裴渊所杀?”只听她低低道。
封良看着她,目光中没有一丝波动:“臣何时骗过中宫。”
皇后不接话,仍盯着他:“他是你杀的,是么?”
封良皱眉:“无稽之谈!是谁人在你面前胡言乱语?”
“这么说是真的了?”皇后的声音微微颤抖,“你确实杀了他。”
“我再问一边,是何人告诉你的?”
话音才落,突然,一个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禽兽!”皇后目眦欲裂,似疯了一般扑上来,“他是太子!是你的亲外甥!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五百三十九、秋归(一百零七)
可她气力毕竟不及封良,没多久,就被封良制住。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皇后脸上,她跌倒在地。
“畜生!”皇后满面泪痕,不顾嘴角淌着血,骂道,“这些年,我予索予取,你要什么我不曾给你!你这权欲熏心忘恩负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