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些宫人侍奉阿兄沐浴了?”她问道。
裴渊一脸无辜:“不曾。你不是担心她们穿的少,会着凉么?我便让她们回去穿衣服了。可她们去了许久,似乎不打算回来,我便只好穿上衣服,来你这里了。”
晚云哂然。
她想到自己先前对内侍说的话。不由得一哂。
“那是何人给阿兄擦的头发?”晚云问。
“还有何人,”裴渊道,“自是身边的侍卫。”
那几个都是晚云的熟人,她看着裴渊的头发,道:“那是他们不会擦,我来。”
裴渊没动。
晚云推推他:“快去。”
裴渊无奈,这才起身,去不远处的衣架上取来一块巾自,递给她。
晚云将那巾子张开,把裴渊的头发包裹其中。
说起来,他的发质十分好,不太粗也不太细,又黑又直。若是个女子,当得起乌发雪肤的美名。
不过裴渊显然不喜欢这些,总是往粗糙的地方折腾自己。在河西任凭风沙雨雪折腾,从来不当一回事。
晚云的力道很轻柔,裴渊侧躺在隐枕上,任由她擦拭,闭着眼睛,唇角弯得深深。
“阿兄笑什么?”晚云发觉了,问道。
“我想起了从前之事。”裴渊缓缓道,“你可还记得在那山居之中,我发病时,你也是这般照料我。”
晚云道:“自然记得。”
裴渊的眼睛微微睁开,道:“我那时想,让人这般摆弄,与废物何异。日后再也不可变成那副样子才好。可等我一年一年长大,我却觉得,那大概是我过得最高兴的日子。有时,我梦见自己重新回到那时,总舍不得醒来。因为只有在梦里,我才能见到你。”
晚云心头酸酸的。
裴渊轻轻抚摸道:“我知道你三年前付出的一切,也知道你故意藏起来,不让我找到你,而我试着不去想你,不要去找你,可我们终究都错了,错得离谱。我们就算终老不见面,也不会得到解脱,只能折磨彼此。”
晚云想了想,轻轻地“嗯”了一声。
“云儿,”裴渊忽而道,“等这天下安定了,我们便成婚,好么?”
五百零六、秋归(七十四)
晚云正擦拭着头发的手停了停。
“阿兄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她问。
“自是要把握机会。”他说,“你先前满脑子都是仁济堂的大计,我怕旧事重提之后,你觉得我拉你后腿,又扔下我跑得远远的。”
晚云啼笑皆非。
“那现在呢?”她说,“为何现在便又能说了?”
“因为这西海国平定之后,剩下的,便是我和父皇之间的事。”裴渊看着晚云,目光灼灼,“待我摆脱了这一切,我们便将那婚礼完成,好么?”
鼻子有些酸酸的。
这一切,晚云何尝不曾想过。只是哪怕念头稍稍冒出来,她都觉得那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
“好啊。”她深吸一口气,微笑,“可成婚之后,我们要做什么?”
“云儿,你想当皇后么?”
晚云讶然,问:“皇后?”
“你心中有谋略,是做大事的人。”
晚云笑了笑:“可我却无气度。阿兄要我用谋略整治后宫么?那阿兄的后宫定然会鸡飞狗跳。”
裴渊不置可否。
晚云继续给他擦拭头发,道:“我胸无大志,并不想当什么皇后,只想和阿兄过太平日子。我可曾阿兄说过。过去不识阿兄身份时,我便想着学好一身医术,出去行医养家,阿兄便在家里读书习武,我想要的不过如此而已。”
裴渊想了想,道:“那也不错。不过我读了一辈子书,打了一辈子仗,若不做这些,便身无长物。倒是你,还可替人看病抓药,只怕十里八乡的人都要求着你,全家都要靠你来养。”
晚云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不由地笑了出来。
“如此说来,阿兄要当那吃软饭地小白脸?”她说,“兴许会被人议论。”
“没关系,我甘之如饴。”
西海国诸事安排妥当,裴渊便打算先行返回金城关,晚云自然同行。
临出发前,梁平亲自登门拜访。
“在下此来,只为一事。”他说,“我知道我家过去对仁济堂上多有得罪,还请娘子高抬贵手,放我家人一条生路。”
晚云看着他,有些意外。
这是梁平归降裴渊之后,第一次向她提起此事。
“算日子,建宁侯和侯夫人应当已经到了鄯州。”晚云道,“这是他们的意思?”
“这是在下意思。”梁平道,“他们当初走得急,抛下了诸多家当,父亲到了鄯州之后便大病一场。母亲和家中亲戚亦对我颇有怨恨,催我回去解释,正巧九殿下着我先行在此整军,我才暂时避开这场责问。”
“如此说来,侯夫人母家的人也到了鄯州,是么?”晚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