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1 / 1)

生前百般刁难,身后又何必这般惺惺作态。他心想,若是师父在天有灵,想必嗤之以鼻。

“那便有劳阿监。”他向朱深一礼。

朱深对文谦和皇帝之间的恩怨了解甚深,那日文谦和封良争执对质,他也在殿上。看着王阳和姜吾道的神色,他自然也明白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他和文谦一向交好,见得局面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亦痛心无奈。

想着这些,朱深不由地再看向文谦的棺椁,在心中长长叹一声。

“阿监。”王阳道,“后院里有茶室,请阿监随在下稍坐。”

朱深应下,跟在王阳后面,出了灵堂。

茶室在不远的一处小院里,此时寂静无人。

才走进院门,朱深就看到堂前站着的人,正是裴渊和晚云。

朱深一惊,面色剧变。

“阿公”裴渊上前一礼,“别来无恙。”

朱深震惊得无以复加,看向王阳,只见他已经将院门关上,这里面只有他们四个人。

“殿下怎在此处?”他急急地拉住裴渊的手,道,“殿下不是在王府中禁足么?”

裴渊神色平静:“本该是在禁足,不过文公要见我最后一面,我不欲能辜负,便自行来了洛阳。”

“胡闹!”朱深已经顾不得礼法,斥道,“殿下这是抗旨不遵,若被圣上知晓,可知是多大罪过?”

话才出口,他就想起来,自己临走前曾听宫里的人说,太子要去齐王府探望裴渊。心头不由一紧,他明白,此事恐怕已经是坏了。

四百一十三、夏至(一百七十三)

“阿公何必慌张。”不等他开口,裴渊道,“父皇的脾性,阿监是知道的。就算我一直乖乖禁足,父皇便会放过我么?我抗命出来,也不过是在死罪上再加一条罢了。父皇圣明,应当不会计较。”

“殿下!”朱深听出了他话中的讥讽,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殿下还有心情玩笑。抗旨私自出城,此罪可大可小,殿下还是尽快返京,向圣上赔个不是,将大事化小。”

裴渊没有回答,只放眼看向灵堂的方向。

几日前,文谦和他的谈话犹在耳畔。

“阿公,”他淡淡道,“阿公亦说此事可大可小,我若真的回去认了这个罪,父皇是会从轻发落,还是自此断了我的活路?”

朱深一时无言以对,只无力道:“殿下,圣上不过是一时糊涂,他……他心中还是念着你的。”

裴渊露出一抹自嘲,“阿公可曾见世间似父皇与我这般父子?父皇从来无法将我单纯看成他的儿子,如今甚至不能信我是他的儿子。如此,我只有将他视为君王,才能与他相处得更简单些。”

朱深看着他,一时默然。

“阿公便当做没有见过我吧。”裴渊道,“这样说出去,父皇应该不会再为难阿公。”

他说罢,转身而去。

“殿下!”朱深唤了一声,而后深深拜道,“殿下务必保重!”

裴渊微微颔首,而后,带着晚云离开了院子。

仁济堂历代掌门都葬在洛阳,文谦亦是如此。

皇家给文谦的哀荣可谓隆重,朱深带来了皇帝的圣旨,追封文谦为卢国公,以国公之礼下葬。

故而文谦的葬礼,白幡绵延了十里,洛阳大小官吏也来送行祭拜,排场盛大。全洛阳城都知道文谦今日出殡,看热闹的看热闹,送行的送行,人群排作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晚云看着墓碑上的谥号,感慨万千,对王阳道:“师父真稀罕这些么?”

“自然不稀罕。”王阳淡淡道,“师父早前跟我说过,他去了,圣上想必会有些表示。他给什么,都收下。圣上是个好面子的人,当下给得越多,日后就越不好收回,对仁济堂而言,也是荫蔽。”

晚云想到文谦那瘦削的脸,心中不由酸楚。就算油尽灯枯,他心里记挂的也仍然是仁济堂,以及这一干弟子将来的出路。

“师父当真了解圣上,什么都算好了。”晚云轻声道。

王阳从这语气中听出些异样,回头道:“除了这个,师父还算好了什么?”

晚云正要开口,忽而见朱深走来,身旁陪着洛阳太守等一众官员。

王阳身为掌门,只得上前去应酬。

晚云站在王阳身后,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转头看去,是慕浔。

“姑姑,”慕浔低声道,“我看到楼将军来了。”

晚云闻言,眉头一展。先前,裴渊和谢攸宁来洛阳,楼月留在京师,晚云一直担心裴渊的事泄露,楼月会惹上麻烦。如今他也来了洛阳,可见事情有了变化。

“他在何处?”她忙问。

“跟九殿下和谢将军在一起。”慕浔道,“我带姑姑去。”

裴渊的身份敏感,不好公开露面,不过,他仍坚持要送文谦最后一程,也到了此处。晚云虽一直没见到他,却知道谢攸宁一直陪着他远远跟随。

晚云随即跟着慕浔离开人群。这墓地在一片山下,皇帝下旨,要为文谦建造享殿,故而周围的土地都被划了出来,包括一片小树林。

走进那林子里,晚云就看到了三个人的身影,除了裴渊和谢攸宁,还有一个人,正是楼月。

三人正低声交谈,似乎面色严肃。

楼月眼尖,一下就看到了晚云,随即打住。

未几,裴渊和谢攸宁也转头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