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1 / 1)

秋风乍起,京师迎来秋日的第一场雨。

内侍打着伞,跟着一个行色匆匆的人身后,往太极殿而来。朱深眯了眯眼,好一会,才看清是裴安,赶紧吩咐了左右备下巾子和热汤。

待裴安走到殿前,朱深迎上去,躬身一礼:“殿下。”

“阿监。”裴安挥手,让上来给他擦拭雨水的内侍退下,道,“劳烦阿监通传,我有急事要面见父皇。”

朱深拱手道:“还请二殿下稍后,太子……”

“事关文公。”裴安打断道。

朱深脸色微变,赶紧入殿去通传。

裴安解了身上的大氅,交给内侍,径直站到了太极殿门口,待听见里头传来皇帝应许的声音,便入内拜见。

果不其然,太子也在里面。

见到裴安,太子笑一声:“二弟有了文公的消息?方才还和父皇说起不知文公如何了。不愧是皇城司,消息总快人一步。”

裴安没有理会太子,只看向皇帝,低头一揖:“父皇,文公今天早晨去了。”

太子本想继续出言讥诮,可听得这话,愣了愣。

皇帝似乎并不觉意外,却目光沉沉,脸上的神色比方才又阴郁了几分。

没有人说话,殿上一时安静。

“是么。”皇帝闭了闭眼睛,好一会,缓缓道,“他,去的可痛苦?”

“信报上说,文公走时含笑,走得很安详。”

皇帝再度沉默,片刻,冷笑一声,低低道:“他倒是早早得了解脱……”

这话说得很轻,众人却听得清楚,一时间,无人敢接。

太子想说些死不足惜之类的话,可看到皇帝那紧攥的手,在喉咙里打住。

“父皇,逝者已矣,功过自有定论,还请父皇保重身体,莫思虑过多。”只听裴安道。

太子不屑地看了看他,却也随即跟着道:“二弟所言甚是,还请父皇保重身体才是。”

说罢,他亲手将茶壶提起,给皇帝把茶添上。

“丧礼定在何时?”只听皇帝问道。

“三日后。”裴安道,“父皇,儿臣预备去洛阳吊唁一番,今日便启程。”

“不必你去。”皇帝却摆摆手,说罢,看向朱深,“便按朕先前与你说的,你亲自去一趟。”

“老奴领旨。”朱深礼道。

“你现在就去准备,越快越好。”皇帝道。

朱深应下,告退而去。

看着朱深的背影,裴安向皇帝道:“父皇,儿臣从前云游在外,曾得过文公照拂。他如今故去,理应前去给他上支香。”

“二弟此言差矣。”太子却道,“ 二弟是皇子,文公是臣子,他照料二弟,是他的本分,怎就成了功劳?二弟去洛阳,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父皇的脸面。朝臣婚丧嫁娶,父皇该如何表示,尚都有定例在,不可轻易为之,何况这文公不过一介布衣?二弟且莫妄为才是。”

裴安的目光扫过太子,眼里掠过一丝厌恶。

四百一十一、夏至(一百七十一)

这些日子,太子一改从前不受皇帝待见的局面,在皇帝面前颇是如鱼得水,频频出入宫禁,常伴皇帝左右。裴安每次入宫来见皇帝,几乎都能见到太子在他身旁。

在裴安眼里,人是不会变的。太子本就是个不学无术自以为是的蠢货,故而当他在皇帝面前摆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搬弄是非之时,更是令人作呕。

不过皇帝突然捧谁冷落谁,其实并非新鲜事。皇帝有他行事的就在许多人揣度不已的时候,裴安倒是注意到,近来太子和裴珏走得很近。

他知道,以太子的性情,他不会突然变得如此懂得讨好皇帝,而如果是裴珏给他出主意么……

裴安将这些心思暂且收起,向皇帝道:“儿臣不敢僭越,一切但凭父皇吩咐。”

皇帝道:“罢了。你今日上殿来,却也正好,有件事,朕要你去办。”

裴安道:“未知何事?”

皇帝看了看太子:“朕累了,便由你来告诉二郎吧。”

太子恭敬应下,于是对裴安道:“想必二弟也知道,西海国人又开始秋猎了。”

裴安目光凝住,万没想到,太子竟在这个时候提起了秋猎之事。

所谓秋猎,特指每年秋冬的西北边患。天寒之时,水草渐冻,诸如西海国、戎人这等以游牧为生的外族之人便频繁进犯中原,掠夺边境城池。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边塞上总会因此爆发或大或小的战事,今年亦不能免。

裴安主皇城司,这等消息经由他之手传入宫中,他自然已经知晓,而皇帝却又让太子在他面前提起,让他心头升起不详的预感。

裴安道:“臣弟已经听闻。陇右道都督陈祚坐镇鄯州,与西海国交手多年,有他在,想必无碍。”

“此言差矣。陈祚镇守鄯州多年,只守不攻,如今高昌已归,西海国也该提上日程了。父皇想出兵西海国,一举解决边患。若只靠陈祚,只怕不足为用不足。”

裴安已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太子似有良计。”裴安道。

太子笑道:“我曾与父皇议论,西海国并非强国,却胆敢屡屡滋扰我边境,为何?只因新朝开立以来,我等只专注于对抗戎人,对西海国少有经营,以至于知之甚少。如今高昌戎人已经归降,心病去了一大块,正是时候好好收拾西海国。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用兵之前,不如让皇城司打个前哨,先将西海国刺探一番,好让大军长驱直入,一击即中。”

太子神采奕奕,长篇大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