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起来奔波,晚云已经很是疲惫,躺下之后,沾枕即眠。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她似乎听见文谦敲门进来,道:“明日去迎大军班师么?”
晚云隐约“嗯”了一声。
“明日圣上亲迎,声势必定浩大,人数众多,我替你找了个小友,届时你就去寻……”
她嘟哝了句“我随阿兄”,接着,又沉沉睡去。
每逢大军班师,皇帝通常会端坐太极殿上,等着功臣们前来拜见。但此番班师,意义非凡,是新朝开立以来头一回得外族归降,皇帝有意让臣民都看在眼里,于是改在朱雀门上迎接。
辰时未至,晚云就听闻齐王府的人来了,她匆匆出门去,见楼月已经在外等候。
见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楼月“嘁”一声,撇了撇嘴:“我一大早来接你,就受你这副嘴脸?”
晚云随即换上笑意,道:“哪里哪里,楼典军纡尊降贵前来,小民岂敢挑剔。”
说罢,她往街上望了望,道:“阿兄呢?阿兄不会说要来的么?”
楼月道:“兵部那边来了命令,说既然是师兄带的兵,自然要师兄亲自领人入城门才是。师兄一早出城和三郎他们会合了,稍后一道入城,让我来接你去看。”
晚云眼前一亮。
她一直觉得,大军凯旋入城这般风光的时候,裴渊作为主帅,自然应该骑在高头大马上受万人景仰。那场面,想想就让晚云觉得得意,好像这风光也有她的一份似的。
“兵部怎么突然改了主意?”晚云问,“原本不是让阿兄做个看客么?”
“是师兄一人舌战群雄,把兵部驳得哑口无言,这才得来的。”楼月道,“师兄还拦住了他们那论功行赏的折子,修改一番,把功劳都给了孙凤亭和谢三郎。”
“这是为何?”晚云不解,“论功行赏的时候有什么好谦虚的?阿兄劳苦功高,怎么赏都不为过。”
“你说呢?”楼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师兄此番为了你的事情已经费了许多脸面,难道还能不识趣地跟圣上讨功劳?不知圣上会赏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东西。到时好事变坏事,还不如早早退掉了好。”
晚云一怔,目光有些黯然。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付出代价。而她,险些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了,”她随即又笑眯眯道,“不会有下次了。”
楼月原以为会让她歉疚,两条眉毛皱起来,追问他后续之事,这副反应却教楼月摸不着头脑。
“你……”
晚云看看天色,问:“我们这时闲聊个什么?上何处看去?”
“还能有何处?”楼月扬了扬下巴,“自然是天下第一绝佳观景处。”
晚云顺着望去,看到远方的城楼,登时会意。
想在玉门关时,楼月也曾带她远眺大军归来,那时在关城上,如今自然在直通朱雀大街的明德门上。
不知为何,听楼月说话,晚云竟感觉回到了河西的时候。
如今向来,那时虽然艰苦,却是千般好。
她不识皇城司,一心只有裴渊……
晚云掩藏起自己的小心思,赶紧回府牵出常百万。正要上马,却见坊门驶入一辆马车,不久,停在跟前。
只见那马车帘子一掀,下来个穿粉衫的女子,大约十三四岁。
女子好奇地看她,晚云也打量她,细看眉目,似乎有几分眼熟。
电光石火之间,晚云明白过来,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楼月道:“谢小妹怎么来了?”
女子认得楼月,赶紧低头行了礼,道:“楼阿兄,我是奉父亲的吩咐,来这里寻常姊姊一道去看三兄班师的。”
说罢,她怯生生地撇了晚云一眼,问:“敢问这位可是常姊姊?”
“正是。”楼月笑道,转而和晚云介绍,“这位是谢三郎的妹妹谢娘子,小字嘉蓉。”
晚云笑着与她行礼,道:“怪不得看眉眼有几分面善,原来是三郎的妹妹。我想起来了,师父昨夜说替我寻了个小友,想来就是你?”
楼月意味深长地看着晚云:“你倒是和谢家相熟。”
晚云得意道:“我师父谁人不认识,他跟永宁侯可是酒友。”说罢,她看向谢嘉蓉,“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三百七十二、夏至(一百三十二)
谢嘉蓉有些羞赧,道:“姊姊不介意,唤我嘉蓉便是。我有马车,姊姊可与我同车。”
晚云和楼月对看一眼,终于弃了马。楼月说那边人挤人,随从多了反而挤不过去,于是让随从们都留下,自己当了车夫,赶着车载着二人往明德门而去。
谢嘉蓉这个妹妹,从前谢攸宁提过两三回。
他说他年少就入行伍了,和妹妹相处的时间很少,因而并不亲厚。故而晚云也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不想今日能看到。
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晚云心生喜欢,含笑问:“今日人多,妹妹怎的自己出来了?不怕走丢么?”
谢嘉蓉抿抿唇,道:“文公前两日和父亲饮酒,说姊姊身经百战而不死,父亲便说姊姊是个命硬又有福的,我跟着姊姊,定可安然无恙,带了人反倒累赘。”
晚云:“……”
喝了酒就大放厥词,这两人倒是一路货色。
她干笑两声,道:“永宁侯实在抬举了,我身无长技,只因九殿下多有照拂,才侥幸存活。今日人多,你务必跟准了楼月,免得走丢了。”
谢嘉蓉却皱皱眉头,面露难色。
晚云问:“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