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道:“九殿下给娘子留了车驾,小人替娘子叫来。”
晚云怔了怔,问:“那九殿下……”
侍从回:“九殿下要去兵部,正巧八殿下也去,二位殿下便同乘了。”
她微微颔首,便看侍从唤了车马出来。
方才她一直与姜吾道在房中议事。待姜吾道离开,她想起先前对裴渊说的那些气话,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想去找裴渊赔个不是,却不见了裴渊的身影。
侍从看她犹豫不决,便道:“娘子有话要留么?”
晚云知道裴渊若不是因为她,大概也不会到皇城司来,于是摇摇头,上了马车。
路上,她隔着车帘问那车夫:“稍后九殿下如何回府?”
车夫道:“殿下自有办法,皇城中有官府的车马,可任由殿下使唤。”
晚云看天色已晚,遥遥听见更鼓想起,裴渊想必也快要归府了。
她微微蹙起眉头,罢了,回去也好。
“昨夜殿下一夜未眠吧?”她问道。
车夫道:“想必是。小人昨夜在门房听见殿下到府上已经丑时了,而后一直在外院,今日才寅末就又匆匆出门了,”
晚云想起行军时,他也是成夜成夜地不睡觉。回到京城也一样,果真是劳碌命……
想到这三个字,晚云有些心疼。她知道自己今日火气上头,冲他发火,也想当面说声对不住,不过看来,今日是没办法了。
她想着弄点什么要车夫带回去,算是赔礼,可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物件。
送吃的么?他府上必定不缺。而她宅中药品最多,可无端端地送人药品作甚?
晚云心里啧一声,感慨对着个不愁吃穿的人可真难,连献殷勤也无门。
怪不得人家说王公贵胄不好结交,能结交上的都是不好惹的。
临到了车夫要离去的关头,她才咬了咬牙,抓了一把安神香让他带回去,道:“替我捎个话,就说……”
太亲密的话也不能说,晚云犹豫了一下,道:“说今日辛苦他了,让他好生歇息。”
车夫爽快地应下,催马离去。
慕浔听见车马声,赶紧从内院迎出来,有些焦急地问:“姑姑,听闻师父出事了?”
晚云点点头,想必是今日替王阳取衣物的人不小心说漏了嘴。
她安抚道:“师兄暂且无事,当务之急,你帮我个忙,去师兄屋里,把他的印信都拿来,我要传信。”
翻找王阳的东西自然不合规矩,但特殊时候,慕浔不做他想,依晚云吩咐的行事。
王阳的身份很多,因而印信也多,慕浔找出了四枚,回到外堂,看袁盛已经替晚云展开了文房四宝,晚云问袁盛:“我即刻要五个抄书先生,口风要紧,盛叔可有办法寻找?”
袁盛想了想,道:“京师分号里就有不少写字的好手,我替娘子寻来?”
晚云摇摇头:“别动用堂中的人,师叔那头有别的事让他们做。”
袁盛不疑有他:“我这就去寻,半个时辰内必定能寻着。”
晚云颔首,袁盛领命离去,慕浔赶紧呈上印信,问:“姑姑要哪枚?”
晚云一一查看,翻出了一枚,在纸上轻轻一按,慕浔凑上前看,只见纸上出现了“关内道总商会”几个字。
“就是这枚。”她点点头,于是起笔在纸上写道:“告关内道商会各分会及各大商号……”
慕浔看的出身,便听晚云边写边问:“阿浔想帮你师父么?”
他赶紧点头。
晚云颔首,继而道:“听闻慕家在京师有一支商队?你可知如何号令?”
慕浔微微蹙起眉头:“我没有家主令,但商队的主事我父亲旧友,我自小相熟,兴许能走个人情。”
“如此甚好。”晚云道,“我要三十信使,需配快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想了想,她又道:“此事,不可兴许。你务必把人要到。若是他们人不够,和你父亲那旧友谈个价钱,让他替我们去凑足这三十人,要牢靠的。”
慕浔看她神情严肃,不敢耽搁,答应下来,赶紧离去。
晚云写罢,搁下笔,天边正好闪过一道惊雷,照亮她清澈的双眸。
她从腰间拿出一枚玉符,郑重地置在案头,只见上头刻着“仁济京师”四个字。
脑海中划过今日姜吾道说的话:“从今日起,你便是仁济堂的二主事,将与京师分号休戚与共。”
那是,她的心潮澎湃,对姜吾道长长拜道:“弟子遵命。”
三百零二、夏至(六十二)
天空还结了一团乌青,隐隐约约漏下些许天光。
安邑坊的宅子中,慕浔和几个抄书先生正将抄好的信件分发给信使,一批批快马奔出安邑坊,有的前往京师各处,有的前往京师城外。
晚云安然坐在案几前,写下最后一封信。
姜吾道未曾提过这封信,是她反复思量后写下的。
信封上写着“益州云和堂主事沈英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