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曾。”晚云说着,撇了撇嘴:“二殿下戴不戴面具都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性子,不过在我这等毫无威胁的人面前,倒是爽快。阿兄今日和二殿下聊的顺利么?”
裴渊将裴安的意思大致说了一遍,道:“五兄如今到了我府上,待我问了话,就交给皇城司。他们专司查案,叫他们去办此事才最快。”
晚云听得仔细,微微颔首。
“阿兄信任二殿下么?”她忽而问道。
“信任?”裴渊淡淡一笑,“你觉得,我这些兄弟,有谁是值得全然信任的?”
晚云想了想,确实没有。就算是八殿下裴瑾,为人洒脱,与裴渊没什么过节,相处最为愉快,但如果真面对了利益纠葛,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自他自己。
“我知道跟你说这些还为师过早,”裴渊注视着晚云,“但你要记住,朝堂之中,人与人向来没有绝对的信任。此事上,二兄让我相信了他与我利益相同,我便能够与他谋事。但下一次,我与他或许便会针锋相对。他一向游离于朝堂之外,游走江湖,我直到今日才有些许印象。若谈信任,怕是一辈子也打不到一块去。”
晚云听着,不由觉得有趣。
无独有偶,裴安恰好前几日在市肆里也和她说过类似的话,让她不要轻信别人,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裴渊看她那若有所思的神色,怕她又为自己担心,转而道:“别多想,今日你已经做了许多,一切等明日再说。”
晚云点点头,转而道:“我师父的宅子里兴许还有厢房,阿兄今夜先在那里将就一夜可好?毕竟回王府那样远的路,阿兄这一去要什么时候才能躺下?”
裴渊却道:“我要睡就睡你屋里,睡那厢房作甚?”
晚云脸上一红,轻打他一下。
“我是为了阿兄好。”她狡黠道,“阿兄毕竟闻名四海,我上次还听人说,长安城的女子,无论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拿阿兄当梦中情郎。若传出去阿兄跟我睡在一间房里,阿兄岂非没有了清白。”
裴渊笑笑,捏捏她的脸。
“如此,我的清白自九年前就没有了。”他说,“可不曾见你有愧。”
晚云心头一甜,得意地笑起来。
马车辚辚走着,二人说了一会话,继续依偎在一处。
“这些日子,我很是想你。”裴渊的手环在她身上,少顷,低声道。
这话,虽然信上时常能看到,但从裴渊嘴里亲耳听到,仍让人心潮涌动。
“我也很想阿兄。”晚云问,“阿兄这些日子可还头疼?”
裴渊摇摇头:“不疼了。你那小侄儿日日来催我熏香用药,比公鸡打鸣还准时。这日子有他盯着,我虽然奔波,但身子比过去好了许多。”
晚云想起临行前为了不叫慕言因为离别太难过,给他安排了些许任务。当时他初听,一度犯怂,如今看来却做得极好。
“那就好。”晚云欣慰道,“我就怕阿兄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
“你安排的如此妥当,还有什么苦?”裴渊笑了笑。
没一阵子,马车便到了安邑坊的宅子前。
裴渊松开晚云,捧着她的脸在唇上一吻,道:“我明日一早要进宫,所以需得回府换身衣裳,今日你好好休息,我从宫里出来再去见你。”
晚云应一声,有些不舍:“阿兄从宫里出来是何时?阿兄不来怎么办?我能到王府里去找你么?”
“自是可以。”裴渊的唇角弯了弯,摸摸她的头发:“你也可住进去,如此一来,便可随时看到我。”
晚云自是也想,但想到仁济堂,狠了狠心,还是摇头。
“那不行。”她说,“我可是来给姜师叔帮忙的,住得远远的,还帮什么忙。”
裴渊看着她,心中长叹一口气。
自己最大的敌手,非仁济堂莫属。有时候,他当真十分后悔自己从前将她交给了文谦。
晚云对裴渊的心思自是一无所知,凑过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亲,露出甜甜的笑,转身下马车。
裴渊挑着帘子,看她敲开宅门,有僮仆迎她入宅子后,才安心离去。
“方才府里来了消息,说五殿下已经送到外院了。”路上,楼月打马过来禀报,“叔雅将他安置在厢房里,问是师兄来审,还是叔雅审?”
“我来审。”裴渊道。
楼月怔了怔:“都这个时辰了,明日一早还要入宫,师兄何不赶紧眯一眯眼?”
“不必了。”裴渊冷笑:“想到能把那群人抽筋削骨,我便兴奋得睡不着。”
二百九十、夏至(五十)
天明时,皇后才将将梳妆完毕,便听闻兄长封良求见。
她微微蹙起眉头。
这个时辰求见十分失礼,封良向来不会如此大胆。明知故犯,那么大约是出了些麻烦的事。
皇后不由得想起昨日听闻封爽所在的水利监别一平民女子状告之事,当即下令召见。
一盏茶后,皇后已经收拾稳妥,端端正正地坐在立政殿中央,就见封良急匆匆地进来。行礼之后,封良请皇后屏退左右。
“中宫,出大事了!”他迫不及待道,“爽儿和五殿下一道被抓走了。”
皇后经过这么多年的风浪,凡事有自己的判断。什么事冠以“大事”开头,通常都并非大事。
她放下茶盏,道:“兄长何不坐下说?”
封良深知她的性子,只得坐到一旁,继续道:“这回真的出了大事。”
说罢,他将昨夜封爽和裴律犯下之事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