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的住处,就在偏院的厢房里。
说是厢房,其实不过是外院留给下人临时落脚的值房。虽然已经有僮仆先行打扫,可被褥陈旧,散发这一股霉味,想必许久没人住了。
晚云越看越不是滋味,道:“我去市里买些新的被褥来,给师兄铺上。”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却被王阳叫住。
他温声唤她坐下,道:“不用忙,不过将就一夜罢了,明日就能回去。”
晚云听他话语笃定,心中一喜。
“师兄怎知明日就能回去?”她问,“是阿兄说的?”
“自不是他,我猜的。”看晚云脸上又露出紧张的神色,他笑了笑,道,“怕什么,不过是官府例行问话罢了。”
晚云也知道,这些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师兄经历过的风浪不少,遇事远远比她沉稳。
她起身将厢房的门关上,又重新坐下,低声对王阳说:“师兄告诉我,那文牒是不是陶公那里得来的。”
王阳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那便是默认了。
晚云心头一沉,道:“我有一事不明。”
王阳看向她,笑了笑:“你只有一事不明么?还是满腹疑惑?”
今天的
第三章改一改,中午12点发!
二百一十二、冬去(一百九十二)
晚云没好气:“我正说正经话,师兄莫来玩笑。”
王阳知道她心思敏锐,即便不知道他的底细,也已经察觉出了异样。
“此事你不必管,”他收起玩笑之色,道,“在官府那边就说什么也不知道,交由我处理便是。”
晚云忆起裴渊早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由愈加疑惑,盯着他。
“师兄为何这么说?”晚云道,“我也是仁济堂弟子,堂**了事,我自然要过问,能帮忙的自然要帮忙。”
王阳注视着她,脸上的温和之色消散不见。
“你既然猜出了陶公之事,可曾告知九殿下?”他问。
晚云摇摇头:“我当初就答应了陶公不说出去,自然不能告知阿兄。”
王阳又问:“你后来遣人来向我报信,又是否告知了九殿下。”
晚云再次摇头,心中已经隐约知道他要说的意思。
“那么,你该明白,知道却不能说的滋味究竟如何。”王阳意味深长,“我看你今日精神不济,昨夜必定彻夜难寐,是真的担心我、担心回春堂,还是因为欺瞒了九殿下?”
晚云一怔,放在膝头上的手攥着衣摆,一时沉默不语。
王阳进而道:“仁济堂的规矩你知道,各司其职,不该管的事便不要过问。你不曾经手之事,即便知道了也帮不上,只是徒增烦恼,还不如不要知道。”
停顿了片刻,他补充道:“再者,莫忘了你和九殿下的关系。仁济堂和他之间的事,你还是回避为好。”
他三言两语地点破了关键,晚云也明白这些道理,一时心绪复杂。
“师兄是说,以后我若继续管堂里的事情,就会有许多不得不瞒着阿兄的时候?”她有些不解,“莫非堂里的生意,还会跟阿兄那边起了冲突?”
王阳心中亦是无奈。若他们只是像寻常医馆那样与官府来往,做做生意,一切自不会这般复杂。但奈何仁济堂还带着个皇城司,她的忧虑几乎就是注定了。
王阳点点头,平静道:“你也知道仁济堂枝叶繁茂,就算只是寻常生意往来,也免不得有许多纠纷和瓜葛。与九殿下来往也是一样。仁济堂有仁济堂的打算,九殿下有九殿下的打算,必有冲突之时。所以你在向我打探事务之前,务必想明白,此事会牵扯到什么人。你的心思纯良,必定想两边都照顾稳妥,但你须知道,这些并非你一己之力可为。我和师父都不反对你和九殿下的事,不过你既然选择了九殿下,这等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晚云细细琢磨王阳的话,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道理上,自都是说得通,可细想之下,晚云却愈发放心不得。她虽然一向知道仁济堂和官府来往甚多,却从未想过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而看王阳的态度,这似乎稀松平常,那仁济堂究竟和官府之前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心斗角?
晚云闭了闭眼,觉得额角在发胀。
她并未天真地以为,仁济堂循规蹈矩就能把生意做大。但王阳所言,仍然让她大吃一惊,而他大约还藏着许多话没有说出来。
再看向王阳,王阳亦看着她。
莫名的,晚云总觉得师兄那看似镇定的眼神中透露着不安。
“我知道这些年来,师兄里外操持,为我挡了许多事。”晚云道,“可无论如何,仁济堂已经是我的家,师父和师兄也如我的亲生父兄,我决计做不到撒手不管。师兄何不试着跟我说道说道,兴许是师兄小看我了呢?”
听她这么说,王阳略微松了一口气。
他方才的话多少有试探的意思,但说了又后悔了,万一师妹真的被吓着了,从此对堂中的事情不管不问,他才要后悔。
幸而晚云没有叫他失望。
王阳又恢复了温和的神色,道:“不急于一时。此事并不会出大岔子。等日后我再跟你慢慢说。”
晚云还想追问,王阳却没打算再说下去,她只得作罢。
“师兄若遇了难处,定要告诉我。”她说,“还有,方才师兄我说夜不能寐,只是担心欺瞒了阿兄,此言差矣。我自然是担心师兄的。
王阳笑了笑:“我知道。”
二人又闲聊了两句,楼月便来寻晚云,说要回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