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1 / 1)

“正是因为如此,她若有所求,父皇更会答应。”裴安神色轻松,“正巧我与她关系不错。她好礼佛,这些年我可花重金搜罗了不少佛像与她。多说几句总能说通的。听闻她明日到瓜州,我自会登门拜访。”

姜吾道心中沉了一下。

不想竟这般巧合。这裴安当真什么都算到了,仿佛将世事捏在掌心。

虽然不情愿,但姜吾道对裴安的要求已然推脱不掉,只得应下。

从裴安的藏身之处出来,他望着天空,长叹一口气。王阳对朝廷的颐指气使很是不满,当务之急,还须把他说通。

姜吾道的师兄文谦不知为何,近一年似乎渐渐萌生了隐退之意,许多事情都交给了王阳这位年纪尚轻的徒儿,包括这些见不得人的暗桩。

他心有不平,姜吾道本人又何其不是。他身在京师,只身在朝,明面上是个医官,实则仁济堂和朝廷的接头人。

京师中遍地都是王公贵族,他这等芝麻小官不被人放在眼里,但他知道,他和他身后的仁济堂所做之事并不比明面那些朝臣少。却因得做的都是暗地里的活,从来见不得光,就算帮着皇帝造反成功登基为帝,新朝开立时,仁济堂也没有沾上一点封赏。

他们站在暗处看别人风光,可谓满肚子苦水无处倾泻。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初要做的时候,文师兄就曾与他和方师兄商议过了,他们觉得可行。那时天下大乱,仁济堂已经举步维艰,若不抓住时机,便只有死路一条。幸而功夫不负有心人,仁济堂从此蓬勃兴旺,树大根深。

仁济堂以医馆起家,兼容并包,如今是关中第一大商号,前所未有的繁荣。但相应地,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也成了仁济堂的包袱。

将朝廷细作分离出仁济堂一事,文师兄实则与圣上提过多次,但每次都被训斥,败兴而归。久而久之,原本要好的二人,如今也鲜有来往,只通过二殿下裴安来联系。

圣上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这和当初笑盈盈地商议“功成身退”的挚友,已经判若两人。

他们亦无计可施,硬着头皮维持现状。只是惭愧的是,这些后果,日后需得让后辈继续承担下去。

回到客栈,姜吾道将王阳叫到了屋里,长谈一番。

王阳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儿,也不是无理取闹的莽人。在姜吾道的劝说下,他虽答应下来,但脸色难免难看。

“侄儿知晓要与朝廷断绝关系暂时不可为,但此事终究要做。”王阳冷笑,“若不是要做朝廷那些耳目暗线,仁济堂也不必开到五百家分号之多。如今仁济堂已然成了个庞然大物,听起来很风光,但其中的维持有多么艰难,师叔心中一清二楚。一如师叔手上的京师分号,已经多年不赚钱,这铺子开着究竟有甚意思?还不如干脆将这招牌撤了,光明正大地跟朝廷领俸禄,不用做贼一般操心,还能有个报效朝廷的名声。”

姜吾道单手撑着头,顿感心累。

京师分号不赚钱,在堂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每年年末,五百家分号的主事齐聚一堂,交账顺带闲聊,总绕不开几年营收如何的话题。他向来只能以经营不善、能力不足等话自嘲。可自嘲了之后,自己又难免心塞。

裴安所说的不缴税赋确实不假,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

朝廷连年用兵,国库已经空虚,不会放过仁济堂这样的庞然大物。小地方的小分号可以免于缴钱,但东都、京师、广陵和益州四大商号不能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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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二、冬去(一百六十二)

毕竟外面人人盯着,帮朝廷做事也不能说出来,为了避免麻烦,仁济堂也只得乖乖往上缴钱。是以,这四大商号遭受了强力的盘剥,恨不得把小商号没收上来的钱都算到他们头上,其中又以京师号被盘剥的最狠。

算下来,每年竟有六成的进项以各种名义交到官府手里,剩下的四成只能面前维持开支。

这也是姜吾道热心制香的原因之一,香品的利润高,没病的人也能买。天知道他想了多少方法来给京师分堂开源。

文谦和方庆都心疼的,每年都说要把总堂和凉州的进项匀一些给他。可他想想算了,各有各的苦,他一人苦好过三人苦。年末和师兄好好吐一吐苦水,吃饱喝足了就又有动力干活了。

归根到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仁济堂再厉害,坐天下的也不是自己。

王阳看他不说话,知道他心情沉重,于是也不再发泄不满。

“方才我一人在外面时盘算过了。今日我等恰好和陶公拟了今年的采买,到时候就以买卖的名义先把那五十人送过去,我会安排妥当。”王阳道,“此事我亦去信告知师父。至于后续是否要在高昌开分号,等回去后再与师父商议。师叔看是否妥帖。”

姜吾道倒是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想好了,怪不得师兄如此看中他。

他欣慰地点点头,“你安排好就好。”

王阳正要离去,姜吾道忽而把他叫住。

“方才听二殿下问起你师父,我亦有相同的疑惑,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他问。

王阳目光一闪,道:“详细之处,我也不知晓。应该不是什么急事,师叔若想打听,不若等回去后,亲自问他。”

姜吾道点点头,催他去歇息。

王阳回房路上,经过晚云的厢房,又想起今日裴安说要将她截去碎叶城一事,觉得心塞不已。

他敲了敲门,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应了一声,而后小跑来开门。

见是他,晚云露出笑意,在月色下明媚而温柔。

“师兄回来了?”她往他身后张望,“师叔呢?他不会是又喝多了,宿在了外头?”

王阳微微挤出个笑,道:“怎么会?明日要去尧村,师叔有分寸,只小酌了几口,已经回房歇着了。”

晚云长长地“哦”了一声,打量王阳片刻,问:“师兄似乎不太高兴?谁惹师兄了?”

“酒桌上遇到了些诨人,不提也罢。”

晚云怔了怔,随即怒目,道:“什么人竟然惹师兄?他没抢师兄的东西吧?要是抢了,我们立马把镖局的人叫来,找他们理论去!”

王阳会心一笑。

他这师妹,彪悍起来跟个山寨大王似的,实则对同门颇是爱护。

他想起他小时候身子羸弱,有一回被隔壁布行的胖子推到,晚云二话不说,操起棍子,对堂中伙计振臂一呼,果真就打过去了。幸而师父冲出来拦着,险些酿成大祸。

“不必。”他温声道,“不是什么大事,师叔教训过了,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