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1 / 1)

她抬头看了王阳一眼,他亦蹙眉看着她。

晚云也不知怎么了,才将将离家四五个月,师兄都变得陌生了。有些……不讲道理,叫她不知所措。

她想请冯安替他带王阳去医帐,抬眼,却见王阳清凌凌瞥着她,冷笑一声:“无妨,你自去便是。”

晚云无语,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哪里能让师兄自己去。”晚云堆起笑,“师兄请。”

说罢,她打发冯安离开,径直带着王阳向前。

晚云好不容易对付了王阳,返回裴渊的屋子,只见他已经重新躺回床上。

她想问他有什么事,忽而见他面色似乎又苍白了些,整个人精神不佳,吃一惊,忙走过去:“阿兄怎么了?”

他微微浅笑,握住她的手,道:“没什么,刚才与你师兄聊了一会儿,想起了些事,便想与你说说话。”

晚云记起方才师兄的言语,瞥着他:“你们聊什么了?”

裴渊让晚云将隐枕拿来,起身靠在上面,缓缓道:“过去你总埋怨我把送到仁济堂,如今我真的后悔了。”

方才也听师兄提起此事。晚云也不知阿兄为何多愁善感起来,“哦”一声,劝慰道:“此事已经过去,我也不再想了,阿兄不必放在心上。”

裴渊却摇摇头:“王阳说的确实不错,我与你相识于患难,本应相互扶持,不离不弃,当年却是我太过懦弱,没能力保全你,给你安稳的生活。”

他说着,摸摸她的头,目光深远:“如今仁济堂成了你真正的家,你自应该以仁济堂为主,日后,辅佐你师兄继承堂中事务。至于我,先前就放弃了你,如今又回来争,实在太可笑了。”

啊?晚云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有些呆滞:“师兄果真和阿兄说了这些?”

裴渊苍白的嘴唇勾出个无力的笑:“你师兄是君子,自不会咄咄逼人。不过他的意思,自都是为了你好。”

晚云不由陷入纠结。

王阳方才谈到裴渊,一副嘲讽的模样。而裴渊这里,虽不曾说什么坏话,却也能看得出来,二人并不对付。

一百五十六、冬去(一百三十六)

“你方才见到了你师兄?”裴渊忽而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晚云张张口,只得避重就轻,“他说殿下甚是客气,想给他酬谢。”

裴渊目光玩味:“想来,他也与你说了辞而不受之事。”

晚云讪讪:“阿兄,我师兄虽是仁济堂主事,平日与人交朋友却清高得很,最讨厌别人提名利。”

裴渊颔首,却看着她:“那么接下来呢?”

晚云一怔:“什么接下来?”

你师兄若是定要你离开,你会答应么?裴渊心里道。

但这话没有说出来。他淡淡笑了笑:“我再去见一见你师兄,将冒犯之处澄清。”

说罢,他便要起身。

晚云忙将他按住:“你今日答应过,不可出门。我师兄是急着想让我回去,故而多想,阿兄别往心里去,我去跟师兄理论理论,自可说得明白。”

说罢,她起身要走,又被他拉了回来。

“不忙。”他露出笑意道,“有什么话,我自会与他当面去说。我今日乏了,你先陪陪我。”

晚云乖乖坐回床边,被他拥入怀里。

她蹭了蹭他的脖子,好一会,蹙眉道:“阿兄,你是否不喜师兄?”

裴渊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覆在她的后脑上,声音低低地从额前传来:“我为何不喜他?他是你的师兄,日后亦是我的家人,自当好好相处。”

得了这话,晚云心头松了松。

他的脖子上有些热度,晚云的手恰好冰凉。裴渊将她的手拉起,敷在上头当冰囊使。

“晚云笑了笑,道,”那就好。阿兄兴许还不了解师兄,他父亲也走得早,后来拜入师父门下,从青州去了洛阳,很少回家,直到三年前他母亲也病故,就权把仁济堂当家。他对门内上上下下都当家人一照拂,对我亦然,就想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并非图我什么。”

晚云抬头看他,道:“阿兄若对他有什么看法,可问问我,兴许都是小误会,我能解释清楚。”

“没有误会。”裴渊低头,在她额头上啄了一下,温声道:“我才刚认识他,能有什么误会?你别多想。”

是啊,确实不是误会。晚云心里讪讪地想,是互相看不上……

“阿兄。”她忽而道,“师叔和师兄今日来,我挺开心的。”

裴渊垂眸看她:“想家了?”

“想家确实也想。”晚云道,“可眼前最紧要的,是要让阿兄赶紧好起来。阿兄已经病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师叔和师兄在,至少有个可以商量的人,安心了不少。”

裴渊慢慢地抚摸她的脑袋,问:“没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掉眼泪吧?”

她摇摇头,“没有,阿兄还得靠我,我得坚强些。”

裴渊目光凝住,紧了紧手臂。

他有时选择忽视她的压力,因为他有私心,这些日子他虽然病得厉害,同时却很享受她的照顾和温存。思来想去,兴许是因为一个人孤单太久了,一旦尝到了有人陪伴的甜味,就再也离不开。说句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他还曾经庆幸他这副身子争气,病了又病,叫她时时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这些话太丢人了,他没法跟她说。

他也没法跟她说,他不想让姜吾道给他诊病。她要是听了这话,必定说他幼稚。

至于王阳,想也别想,他恨不得立马将他捆了送回东都。日后就在凉州设卡,让此人不得入河西道。

想着这些,思绪忽而回到佑德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