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格啦傻逼。”
“好吧。听说戴英手上的那个值五十个。”
“我去……我三年赚不赚得到五十个啊,我真的好想知道戴英每周固定收到的三个快递都是什么档次的礼物……”
听到这里,梁倏亭手指一顿,朝那群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看去。童新月直觉不对劲,猛掐一把说话的同事,做口型让他闭嘴。
怎么啦?同事也做口型问她。
童新月没回答。她错开眼,看到梁倏亭起身朝她走来,问:“小童,方便留下来聊几句吗?”
童新月的直觉没有错。果然有哪里不对劲。
过了一会,咖啡做好,同事们乐呵呵地拿着自己的那杯走了。童新月独自留下来,坐在梁倏亭的对面,眼神闪躲,如坐针毡。
“抱歉,耽误你一点时间。”
“没事。你是……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童新月问。
梁倏亭点头:“戴英曾经跟我说,你算是他的恩人。我很好奇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童新月犯了迷糊,听到他说戴英称她为“恩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梁倏亭问:“不方便说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童新月挠了挠头,“我也没为他做什么。当初我们公司正好招人,我把他的简历推给了我们HR,仅此而已。最后入职都是看他自己的能力和努力。”
“他在前公司的情况不好吗?”
童新月努力回想:“不太好。他前公司的领导可以说是脑子有病,不过那都是过去式了。”
就这样,梁倏亭一句句问,童新月一句句答。后者丝毫没有注意到谈话的节奏被梁倏亭掌控。他正慢慢地引导她说出她本不想说出去的事。
她说了她和戴英初见时,戴英是怎样被他的前领导苛待;还有戴英曾经严重酗酒,包里天天放着解酒药,不管用,送进医院打过几次吊瓶;还有,戴英压力大的时候幻肢痛会很严重,他把止痛药当饭吃,还是疼得跪倒在地。
当然,她还说了,戴英唯一一次在她面前控制不了情绪,是说起他去世的母亲,以及一位她当时还不认识的“老朋友”。
“戴英这个人,其实还挺难相处的。因为你关心他,还得给他找理由,要不然他就接受不了。”
童新月说着说着,兴致高了,就跟倒豆子一样嘴上没有门把。
“但是我觉得,他是经历过人生剧变的人,真的关心他,就用他能接受的方式,不好吗?比如,他想骑电动车上下班,就让他骑。你知道像他这样的左腿残疾,其实比右腿残疾和双腿残疾幸运一点,不影响申领C2驾照吗?他刚成年的时候就拿好驾照了,他也有钱买车,但是他讨厌开车,对开车有阴影。能够正常坐车,也是他努力克服的结果……”
梁倏亭静静听着。有种绵密的疼痛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令他的四肢末梢都冰凉发麻。
他不知道。关于戴英,无论是少年时还是现在,他都缺乏深入地了解。
他看到的只是戴英面向他的那一面。他不曾弯腰低头,或者绕到身后,好好看一看戴英到底掩埋了什么。
“戴英每周固定收到三个快递,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果然不是梁倏亭送的,童新月想。可是她那么多不该说的都说了,瞒着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就让戴英自己处理吧。
她说:“大概一个月多前开始的。每周一三五,都有一个寄到公司给戴英。”
在童新月看来,梁倏亭是个极其冷漠的人。他和她打招呼、请同事们喝咖啡,都是一种浮于表面的礼貌。要不是有戴英这层关系,他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她们。
除了真正在意的人和事,他的眼睛不会生出任何波澜。
就比如现在,一些他所不知道的戴英的事情终于掀起巨大的暗流,在他看似平静的面色下疯狂翻滚。
童新月待不下去了,忙找借口:“我爸妈还在等我吃饭。梁先生,谢谢你的咖啡。”
说完,她拿上所有东西匆匆离开。
她走后,梁倏亭一动未动地坐在原位,过了许久才有动作。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那边很快帮他查到了固定给戴英寄件的人是谁。
又过了一会,有人迈着急切的脚步走进了咖啡厅。
“等我很久了吧?”戴英有些懊恼,“我该早点跟你说我要开会。这都等我一个多小时了……”
戴英的眼睛对上梁倏亭的,突然一愣。
“怎么了?”戴英有点讨好地笑了笑,“让你等太久了是不是?”
“戴英。”
梁倏亭的语气太过认真,以至于像是在质问,“今天是周三,你收到了什么。”
戴英的手垂在斜挎包旁,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我没收到什么。”
“我指的是每周三次,定期寄给你的快递。”
“那是我在网上随便买的。会定期送来。”
“是什么?”
“周边。游戏周边。”他垂着眼睛说。
梁倏亭继续问:“之前收到的都放在哪里?我在家里没有看见。”
“我收在柜子里了。”
撒谎。到了这一步,他还在撒谎。
怒气来得非常突然。梁倏亭甚至没有时间控制好情绪,就先被情绪所驱动。他抿紧唇,抓住戴英的手腕,将戴英拽到停车场,再拽进副驾驶座――他是真的在拽戴英,步子迈得极大,不考虑戴英在后面跟得踉踉跄跄。
梁倏亭发动引擎,开向戴英之前租住的那间房子。出于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像是赌气似的,一路上,他们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