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后,宋双榕停在路边,拿出手机。

他答应了陈北燕,但没有直接把李聿的号码给她,而是说会转告李聿电视台的意思。

尽管宋双榕认为李聿仍会拒绝,但这已经是他一时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了既帮了陈北燕的忙,也没有泄露李聿的隐私。

查看昨天和李聿的通话记录,共一分零二秒,宋双榕的手指悬在那串号码上,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

距离他拒绝李聿的好意,将界限划得分明,也只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却又不得不主动联系他。

想了想,宋双榕还是决定发短信。他低着头,边走路边打字,反复地措辞,将事件原委交代清楚,又礼貌询问李聿的意见,阅读两遍后,才咬牙按下发送。

短信的提示音在不远处响了一声,宋双榕觉得耳熟,还没抬起头,又听到有人叫他。

李聿站在宿舍楼的台阶下面,外套、裤子和鞋子皆是深色,内里却穿了一件跳脱的蓝白格纹衬衫,像夏天的款式,因此看上去不太协调。

他却毫无知觉,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自若地朝宋双榕走过来,说:“怎么走路不看路。”

恋爱期间,李聿也常对宋双榕说这句话,大多带着责备的意思,今天听上去却是平和的,像只是一句开场白。宋双榕攥了一下手心,顺势说:“在给你发短信。”

李聿一愣,边低头翻找手机,边问:“怎么了?”

“有一个电视台的针对青年学者的采访,”宋双榕切入话题,问:“你是不是接到了邀请?”

李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在手上,却还是看着宋双榕,回答:“是,今天上午。”

“哦,那是”

“我拒绝了。”

两个人同时开口,宋双榕又尴尬地停下了。李聿看了看他,没再说话,低头看起短信内容。

宋双榕站在一旁,感到难以言喻的窘迫与局促,他不想让李聿继续读下去,于是说:“你忙的话就别看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李聿不动,过了几秒,才从屏幕上挪开目光,说:“我知道了。”

莫名地,宋双榕松了一口气,正想问李聿怎么在这里时,又听到他问:“采访是什么时候?”

“你要去?”宋双榕难以置信地仰头,问他。

李聿“嗯”一声,又垂眼看了一下手机,像是不太确定一般,反问宋双榕:“你不想让我参加吗?”

“……不是。”宋双榕回答。

李聿点了点头。

尽管知道不该再在李聿面前自作多情,宋双榕仍忍不住说:“你不用因为如果你不想去也不要勉强,我跟导师说一声就可以了。”

李聿不置可否,只是问:“你的导师是不是姓陈?”

宋双榕回答是,李聿便说:“她帮过我。”

他说得笃定,令宋双榕想到陈北燕的话,想到大家帮他庆祝生日时的热闹,想到他闭眼三十秒许下的心愿,也想到那一晚,他握着手机数次醒来,查看屏幕却发现空荡荡的失落。

有一瞬间,宋双榕很想问李聿,既然不回消息,也不打电话,为什么还要请陈北燕帮忙给他过生日,事后甚至提也不提。但他也只能想一想,并没有立场问出口。

他最后说:“好吧,那我把导师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们聊。”

“我记得她的号码,”李聿收起手机,和宋双榕对视,“稍后打给她。”

两年前,李聿告诉宋双榕他不用通讯录,重要的号码记在脑子里,他那时只记得三十二个号码。

宋双榕一顿,卡壳似的,对李聿说:“谢谢。”

像是没听到他突兀的道谢,李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然后问:“你吃午饭了吗?”

“吃过了。”宋双榕点头。

李聿的动作不明显地停了停,手臂垂下去,又接着问:“吃的什么?”

宋双榕报了餐馆的名字,犹豫了一下,问:“你还没吃吗?”

李聿干脆地说:“没有。”

已经临近中午一点,宋双榕正想劝李聿去吃饭,却又听李聿叫他的名字,而后似是试探地开口:“你能带我去一下吗?”

“什么?”宋双榕一愣。

李聿重复餐馆的名字,向他解释:“我不知道在哪里,你能带我过去吗?”

“下午有一个会在南校区开,”他又补充:“但这附近我不熟,没有找到吃饭的地方。”

临近寒假,学校外的很多店铺的确都休息了,李聿也的确不常来南校区,因此宋双榕没有怀疑,抬手给李聿指方向,“从大门出去,向右大约几百米,就在便利店的对面。”

“招牌是深红色的,很好认,”宋双榕对李聿说:“味道也还不错,不过有的菜会默认放辣椒,你别忘了”

说到一半,宋双榕戛然而止,不光因为他发觉说得太多,也因为李聿正在沉静地看着他,眼睫微垂,一副认真在听的模样,甚至在宋双榕停下后,他侧了侧头,追问:“别忘了什么?”

“……备注不要辣,”宋双榕欲盖弥彰地放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过敏吗。”

“宋双榕,”李聿还是看着他,语气轻轻的,“我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记性没那么差。”宋双榕躲开了李聿的目光,也想尽快结束令他煎熬的对话。

可他还没想好合适的说辞,李聿又说:“我对颜料也过敏。

“症状和辣椒过敏一样,”他说,“很不好受。”

自两人相识至今,李聿几乎不谈及自己的任何,连他不能吃辣,也是宋双榕在数次约会后发现的,他问起李聿,李聿才如实说他对辣椒过敏,小时候最严重的一次,甚至住了半个月的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