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1)

我又笑:“这么说,她是在娘亲还没撒手人寰的时候,就已经住进来了?”爹爹目光躲闪,有些不知所措。

宋清莲适宜地开口,指责道:"姐姐,你自幼有爹爹陪伴,早就习以为常,不知亲情可贵。但莲儿不同,曾经莲儿每隔几个月才能见爹爹一次,分外珍惜,万万舍不得跟他顶嘴。你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亲人寒心。”

我随手拿起桌上的镇尺,朝她脑袋狠狠拍下去。

尖锐的喊叫。

爹爹神情一变,怒道:“故人既不在,你又何必伤新人!”是啊,故人不在,新人还在。

娘亲走了,她还有我。

8

陆云舟来兴师问罪时候,我丝毫不意外。他满口仁义道德,句句怒斥我心狠毒辣。

我看着他,缓缓道:“殿下,臣女娘亲唯一的画像被宋清莲烧了,娘亲留给臣女的玉坠也被她抢了,难道不该生气吗?”

陆云舟垂下眸,有些疲惫:“你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又有宋大人疼着护着,不知比莲儿幸运多少,何苦为难她呢?况且,她也没有恶意。”

我握紧拳头,胸腔有股难以压制的厌恶跟愤怒。

陆云舟缓了缓脸色,又道:“曦月,孤知道你恨,可斯人已逝,如果非要牺牲活人计较个没完,那日子过得多没劲。”

我的心慢慢沉下去,说道:"臣女要为娘亲守孝三年,怕是不能嫁给殿下了

陆云舟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慌张,茫然道:“不能嫁是什么意思?孤可以等你三年!”

我摇摇头:“殿下,臣女与娘亲一样,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掏心掏肺地对他好,甚至能豁出性命。可是不爱了,哪怕只瞧一眼,都觉得恶心至极。”

陆云舟的眼眸猛地沉,愧疚又不安。

曾经在皇家狩猎场,陆云舟遭遇刺客,我想都没想就护在他身前,剑穿透了肩膀,差一点儿落下残疾。

外祖父知道这件事时,既难过又心酸,道:“你跟娇娇一样,重情重义。”可重情重义的人,下场往往都不得善终。

娘亲醒悟得太晚,她临走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走她的老路。

当夜,爹爹来我房中,开门见山:“曦月,为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不要嫁入东宫,不如趁着守孝期推脱掉吧。”

我侧眸看向他,装傻充愣:“那为何宋清莲可以嫁?”

爹爹叹气:“你看你,身为长姐,却处处都要跟她争!曦月,莲儿命苦,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又遭乡民唾弃...你就当可怜可怜她,莫要再针对无辜的人了。”

我眉心微蹙,问道:“爹,宋清莲的命运是谁造成的?是我,还是我娘?“

"你家族没落,只能靠着祖父庇佑,心生自卑,总觉得处处低人一等,又是谁造成的?是我,还是我娘?”

“你纠结不已,满腔悲愤,无处宣泄,只能将矛头对准娘亲,用一贱奴来羞辱她!告诉她,她输给了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女人。你在沈茹面前得到极大的优越感,看着娘亲失望落寞,又得到报复的痛快感。”

“尽管,你明知道她没错,也明知道她对你情深义重,可只要娘亲的心痛一尺,你的自尊就能满足一丈!你口口声声说沈氏母女无辜,可无辜的人究竟是谁,你心知肚明。”

爹爹脸色惨白,眼底涌上一抹哀伤,他被我戳中痛处,又无法反驳,眼眶泛红,手止不住地颤抖。

我心里莫名畅快,恨意达到顶峰,继续说道:“你不让我嫁陆云舟,是因为你知道,他与你一样不值得托付终身,样忘恩负义。”

“可宋清莲不一样,她这个身份能入东宫就是烧高香了,你知道欠娘亲的永远无法偿还,所以干脆选择忽略,只在乎你能补偿得了的。”

"娘亲性子软,可骨头不软,她可以为了你的仕途放低姿态,但不会丢掉傲骨博取你的怜爱。偏偏你喜欢的,就是沈茹那种矫揉造作,卖弄风骚的俗物!只有这样,你才觉得自己被需要。”

“现在娘亲死了,不会再有人为了你的仕途东奔西走,不会再有人为了你熬夜点灯绣护膝,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可笑的自尊,所以啊,你不要自卑了,也不要再强调什么了,因为根本没人在意。”

爹爹浑身颤抖不止,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好似戴着多年的面具逐渐瓦解破裂,露出丑陋不堪的真容,既惊慌,又害怕。

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可不够,远远不够。

娘亲,我唯一的娘亲,唯━视我若珍宝的娘亲...你们伤她的,欠她的,休想作罢!

9

三月开春,嫩芽初放。

宋清莲嫁入东宫,沈氏喜极而泣,自以为女儿终于攀上高枝儿了,殊不知通房侍妾比丫鬟还低贱。

呵,妄想太子侧妃?做什么美梦呢!

丫鬟只需要端茶倒水,可侍妾不仅要干杂活,给主子暖塌,还要忍受主母刁难。据说,太子妃是九门提督郑大人的小女儿,她性格泼辣跋扈,眼里揉不得沙子。皇后传召我入宫,殿内,她面色愧疚地看着我,遗憾道:“是他没福气。”当初我为陆云舟挡了一剑,皇后震惊又感动,央求皇上下旨赐婚。

她一直将我当成准儿媳,待我也极好。

可是这个"好”,是看在陆云舟的面子上。

我默了默,说道:“娘娘,这事不怪殿下,如今朝中动荡,殿下也很为难,他若真等臣女三年,那便是臣女的罪过了。”

皇后嘴角扬起一抹愉悦,很是满意我的回答,而后,她似又想到了什么,落寞地叹气。

外祖父告诉我,皇上已经有了废储的心思。

陆云舟文韬武略,深得民心,可他傲气甚高,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代政以来与皇上的观念屡屡不合,偏又不懂得进退。

相反,三皇子就圆滑多了,而他的母妃,英贵妃又圣宠正浓,很有可能代替陆云舟。

我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娘娘,臣女对殿下情深义重,即便不能为他妻,也愿为其所用,助他登上高位。”

皇后微微蹙眉,试探道:“你是说...你要入宫为妃?”“是,为娘娘排忧解难,铲除眼中钉!”

皇后笑了笑,颇为讽刺:“你这般重情义,实在不适合入宫。”我深吸一口,无奈道:“其实臣女有私心。”

“闺阁女子并非对朝中一无所知,我外祖父与英贵妃母家不合,如今她母家如日中天,外祖父日子艰难,爹爹也因此遭受牵连。帮助娘娘与殿下,就是在帮助臣女的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