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注书的情分,是吧。”她反问赵擎:“赵大人,花信宴已经结束,人生苦短,你看我家娴月和贺大人,婚期都定下了,这样的真情真意,何等可贵?赵大人既然值得蔡婳为你注书,就不是凡夫俗子之辈,难道赵大人真的对蔡婳无情?要是无情,刚才又为何吃醋呢?”
她看出赵擎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立刻改换了策略。
但她这点伎俩做生意够了,在赵擎这种掌权柄十余年的权臣眼里,就有点不够看了。
即使他挑明了,赵擎也是笑道:“娄小姐是来做媒的?”
怪不得蔡婳心灰意冷,相比贺大人在秦翊面前对自己都这样客气,赵擎这样子,实在称不上真心。
凌霜心中也恼怒,仍笑道:“赵大人别管我是为什么来的,只管回答我这问题,你和蔡婳,到底还有没情分。”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赵擎反而问她。
这下凌霜是真被惹恼了。
她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像是要走,但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赵擎,笑了。
“赵大人,你们这种‘大人’,我不是没见过,你们说话喜欢云遮雾绕,让人猜,凡事给自己留余地,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把柄落到别人手上,何况软肋。任何事,只要威胁到这个,你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抛掉,我没说错吧。”
赵擎并不恼,只是道:“娄小姐可以这样想。”
凌霜被他气笑了。
“你别给我打这些官样文章,我不是你的同僚,犯不着给我来这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答案,有情分,但是不够,不够你一往无前,也不够你对她的朋友区别对待,甚至也不够你去跟她解释一句为什么有歌伎对着你唱春日宴,对吗?你喜欢她,但你不愿意做出丝毫让步,哪怕是你自己做错事在先。”
“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事。”赵擎这样平静回答。
“没关系,你当然可以不觉得你做错了事,不就是召伎吗?京中哪个官员没有应酬呢?贺云章当然是傻子嘛,像赵大人这样,才叫潇洒风流,一世自由自在。”
凌霜见他软硬不吃,索性又用掀翻桌子的方法。看着他冷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赵擎,你还当我是来做媒的?做梦呢。我巴不得蔡婳一辈子不嫁人呢。你不就是欺负蔡婳没有人撑腰吗?送烟云罗的是你,忽然冷下来的也是你,你家的荀文绮还在外面满世界造她的谣言。要不是蔡婳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否则早打上门来了。”
“不过没关系,我就是她的兄弟,不,我比那更好,我是她的姐妹,她的亲人,我永远给她撑腰。这话我只说一次,你但凡还想娶她,你就滚上门去,解释你招妓的事,给她好好道歉。你要是不去,还在这稳坐你的钓鱼台。你就等着我吧。”
“等你什么?”赵擎这时候仍然镇定。
而凌霜也并不是暴怒,而是冷笑。
“你想逼她低头?我偏不让,你看看是我对她的影响大,还是你的影响大。不就是想嫁人吗?你不娶,蔡婳有的是人要,怕什么,娴月的婚事一办完,有我在,有娴月在,秦翊的朋友,贺云章的朋友,京中有的是王孙,有的是才子俊杰。花信宴年年有,大不了搜遍天下,怕找不到一个比你好的男人?”她盛气凌人地告诉赵擎:“既然都没有真情,那还不好找?大家就门当户对,我给她备丰厚嫁妆,做她的娘家,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她嫁了别人,是不是郎才女貌琴瑟和谐,会不会情深义重,儿女成行?一生一世白头到老。到时候大家再相见,我看看是谁求而不得,是谁要后悔终生!我说话算数,一口唾沫一个钉,要是做不到,我娄凌霜跟你姓!”
她放完狠话,直接转身就走,道:“走了,赵大人不用送了。你好好想想我的话,趁早给我想明白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150 ? 嫁妆
◎你们姐妹几个各有各的份◎
娴月的婚礼,因为圣上主婚的缘故,格外隆重,所以也格外有条不紊,不仅老太妃亲自垂询,连丽妃娘娘也从宫中派遣女官和内侍过来,协助两家做准备,免得失礼。连文郡主也只能退居二线,本来病着,这下更加插不进手了。
娄二奶奶在东西上倒偏心得有限,从小姐妹们的待遇都差不多。只是这次实在是有点支撑不住了,毕竟家业有限。偏偏她又好强,吃力了也不说,倒是卿云先看出来了,主动提议道:“要不把我那份先垫进去吧,横竖暂时也用不到。”
“没有这道理。”娄二奶奶直接否决了:“你迟早用得上,你们姐妹几个各有各的份,谁的也不能动,况且你正是说亲的年纪,再说这种丧气话,我要生气了。”
“还是用我的吧。”凌霜笑嘻嘻:“我是真用不到,我拿我那几个铺子就行了,什么衣服被子首饰之类的,全用不着,我不嫁人的,用不着嫁妆,到时候我买个院子,自己住进去就完事了。”
“你倒是敢,可惜我没那么厚的脸皮让你丢去。”娄二奶奶把她也否决了:“你不婚不嫁,什么意思?无媒苟合,就是你们两个不在乎,生出孩子算什么?私生子?趁早给我打消这念头,跟秦翊也说去,就说我的话,不给你跟娴月一样风风光光大办一场,我饶不了他。”
“娘就是想得长远,谁说我要和秦翊住一块了。”凌霜无奈道:“娘也别打肿脸撑胖子了,我昨天绕去贺家看了看,那架势真吓人,把我的用了都未必够呢,还在这不要这不要那的。”
“二小姐心思重,京中又爱数嫁妆,要是露了怯,只怕有人闲话。”黄娘子劝道。
“不妨事,我想,老太太那多少还有点压箱底的,再等咱们扬州那笔租子送上来,应该就差不多了。”
“娘就喜欢玩险的,租子上来还要七八天呢,赶得上吗?别到时候又惹出事来了。算了,还是拿我的先预备着吧。”
凌霜的乌鸦嘴果然应验,四月涨水,扬州的租子果然就晚了半个月,当时已经是婚礼前两天了,娄二奶奶连夜去娄老太君院子里商讨,半夜了还没回来。
凌霜当晚陪娴月睡的,看那边自己母亲房里灯一直亮着,就知道了,道:“你看,爹还在等娘回来呢,估计老太太不松口呢,真正压箱底的,还是不愿意给。”
“老太太这么些年不容易,谁也靠不住,不给是正常的。何况当初闹成那样,谁知道我会不会回报呢。”娴月淡淡道。
凌霜惊讶地看着她。
“咱们娴月真是长大了,说出这么贴心的话来了……”她笑眯眯道:“果然人一幸福就脾气好呀,前两天我还听秦翊说呢,说贺大人最近客气多了。”
娴月嫌弃地白了她一眼。
“你懂什么,像你一样整天咋咋呼呼,才办不成事呢,真正狠的人都是藏着的。”她说完,又道:“老太太不给东西还更好,我还记得当初跪祠堂的事呢,给了,我以后反而不好动手了,不给正好。”
凌霜做出被吓到的样子。
“你要干啥?不会真把咱们家抄了吧。”
“别耍宝。”娴月把她掐了一下,道:“你当老太太真为咱们好呢,不过是见风使舵罢了。你别觉得现在就安稳了,卿云的事还没定呢,你和秦翊又那样,等探雪长大,族里一定有话说,催着招赘都是轻的,三房又在暗中盯着,我要是活到那时候,你不用愁,要是我不在,你得替卿云和探雪顶起来,听到没。”
“这天说丧气话,我这就去跟贺云章告状去,桃染还说呢,说你上次动不动提死字,贺大人都有点生气了。”
“你告去,看他能拿我怎么办。”娴月娇纵地道。
“好了,知道你不怕贺大人了。”
娴月躺了一会儿,又道:“你去说一下。”
“说什么?跟谁说。”凌霜满头雾水。
“当然是跟她说,说嫁妆实在凑不整齐,贺云章那边自有办法。”
“她呀她的,娘都不叫了。”凌霜正色道:“我可告诉你,别起这心思,娘本来就介意呢,不然为什么嫁妆顶格办,就是怕人说她卖女儿。你倒好,人没过去,嫁妆都要贺云章帮着办,外面人不说,你自己过去之后,也低贺云章一头。人心难测,他到底是个男人,也别太信任他了。以后万一要有口角,他要说起来嫁妆的事,你怎么办。”
“他自己提的,知道官家主婚,把婚事抬太高了,官家赐那么多东西算作他的聘礼,我们家的嫁妆怎么可能对得上。别说他从来不在乎的这些钱的事,就是提起,以后我不骂他就好了,他敢跟我红脸?你看过爹敢和娘吵架?”娴月自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