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酌手指往后一指,“人不在这呢吗?”

公公往后眯着眼一望,这才看清了人,双手一拍腿,道:“哎呦,看我这眼神,云光殿下您也在啊,这不赶巧了,您二位一同入宫吧。”

本以为这场“家宴”多少带点目的,明枪暗箭都得防着,但没想到,还真就这么吃吃喝喝结束了。

席间陆宴瞟了几眼陆云光,但碍于旁人,他一句话也没与陆云光说,太后向陆宴介绍了这位“亲孙儿”,陆宴听后神色平常,点了点头。

离席后,花子酌为研究那小药粉先回去了。

太后心情不大好,莫疆王攻进京城,给太后下了明日的请帖,她心乱如麻,想在园中走走,就让陆云光陪着。

“昨夜听说你在宫外住的,云光在外还有住处?”

消息真快。

太后果然命人时刻注意着他的动静,不知道跟踪的人是不是追到千鹿寺后山的宅子去了。

“是。宫外的朋友给我安排的。”陆云光这么回答。

太后显然不太满意,她自然想把陆云光安排在身边,好时刻照料,或是操控,正想让他搬回来住,就见前面突然急匆匆跑来一个人。

陆云光和太后一同抬头。

一少年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封信朝两人这边走,少年意识到前面有人时,已经走到太后身前了。

“混账东西,在宫里不得疾行不知道吗!”太后怒斥,“你是哪个宫的,怎么不见你穿宫中衣服?”

那少年抬头,一眼就和陆云光对视上了,他很快移开眼道:“我是齐王府中的,来给齐王送信,冲撞了太后是我的不是,送了信我便回齐王府领罚。”

太后见这少年瘦弱的身子上挂着一件旧衣衫,那双靴子磨损的不成样子,脸颊十分消瘦,只有眼睛稍稍带着几分灵气,但架不住少年身上霉味十分浓重,太后嫌恶地用帕子掩在鼻前。

“这些下人就是脏,身上不是臭就是霉,也不知道洗,要规矩没规矩,跟市井穷酸有什么区别,”太后转身对远远跟着的枯月大声道:“改日找几个干净机灵的下人去宴儿府上,让他趁早把这些脏东西给换了。”

“是。”枯月点头。

那少年把这些话全听在耳里,面上不动声色,偷偷抬眼看了太后。

太后挥了挥手,要把周围被污染的空气扫开,她皱着眉道:“以后别出现在哀家眼前,赶紧滚。”

太后把气撒在少年身上,少年都扛下了,他低下头向太后行礼,随即快步离去。

少年走后,太后又对枯月道:“找人把宴儿身边这脏东西都清理了,手脚利落些,别让宴儿知道,就是因为有这些脏泥里的蝼蚁在,宴儿才被带坏,越来越不听我的话。”

枯月抬眸,应道:“是。”

“所以啊,什么样的血统才会生出什么样的人。”太后还在唠叨,她挽着陆云光,道:“好比云光,与刚才那个玩意儿就是云泥之别,天上凤鸟与地下雅雀,不可相较,云光有我陆氏血统,才能如此雅致机敏啊。”

陆云光不屑地短促一笑。

以后转眸,“云光笑什么?”

陆云光长长叹了口气,拨开了太后的手,“如今莫疆王已经进京了,我想查明的东西也都清楚了,我的目的达到了,这话也该说清楚了。”

太后驻足,“云光此话何意?哀家听不懂。”

陆云光转身,面对太后,道:“我是赵归弈啊,不叫陆云光。”

太后神色忽变,“孩子,你虽是贺国太子,但你亲娘是我的女儿,你身上留着陆氏的血,你虽姓赵,但也是云光啊。”

“你听不懂吗?”赵归弈皱起眉。

“那是我骗你的,我不仅骗了你,还骗了你的手下,我故意将所有线索都引导我身上,故意作为鱼饵,跳进你们这池浑水里,我牺牲自己牺牲的如此彻底,就是为了让你相信,那个‘死而复生’的贺国太子就是你的孙儿啊。”

太后微张着嘴,双唇止不住的颤。

陆云光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花冕有一张你女儿的画像,你的手下还曾想去要那张画像对比着给你找孙儿,你猜怎么着,那画像被我换成我母后的画像了,连花冕都不知道。”

看着太后绝望而失魂的样子,他心里觉得痛快,“在落羊的时候,我曾成亲过,您还派了常公公去参加婚宴,您记得吧。”

太后强撑着面上的矜持,但浑浊的眸中惊慌一片。

她不语。

陆云光道:“我特意在那日演了出戏,我把‘千遗冠’拿出来了,让我娘子戴着那凤冠,千遗冠您很熟悉吧,那是您的凤冠,后来你赠给了陆氏第一任皇后。”

太后终于颤颤应道:“不错,那是哀家的东西,皇后走了,那东西也就跟着消失了。”

“可您又是怎么得到那东西的呢?”

太后在陆云光身前站着,显得十分较小,即使她昂首想要摆出气场,也被陆云光的威势彻底压垮。

那东西的来由,她怎么会忘记。

太后倏地抬头,惊恐地望着陆云光。

“千遗冠是我母后册封皇后时,我父皇赠她的凤冠!!!”陆云光眸中带泪。

“十一年前,我母后生辰宴请宾客,籍籍无名的陆伯父带着您向我母后送去贺礼,陆伯父无功无名,只是贺国不起眼又碍着王公利益的贵族,您为了给几个孙儿谋取前程,刻意接近我母亲,谈及您过往艰辛,谈及陆家在权势中为他人鱼肉的境地,母后心善,她将自己的凤冠送给了您,向您承诺,会善待您的几个孙儿,等他们长大,便给其中一位破例封爵,若是有领兵之才,便给他封个将军做。”

“陆伯父得知后,对陆宴十分严苛,不论文武,都逼着他精进。我曾多次去陆府找陆宴,因为母后要我多照顾他,带他一起去骑马射箭,学我所学的东西,可我每次去,都见不着他,陆伯父总说陆宴在跟师父做功课,在练武。”

太后移过头,不再看他。

“我母后如此善良,连凤冠都能给您,您却拿着我母后的凤冠,把她逼上绝路,害她死不瞑目!”

陆云光泣出声,他抬头看天,像是看着母亲。

良久,他缓了缓,道:“您之前和我说过,抢了我东西的人,我得加倍让他还回来,我说我会的,我会让他全家跪地认错,再亲手了结他们,我说到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