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隐成从楼梯上下来,面色阴沉不定,显然私生?子这个词狠狠刺痛了他,示意Jason动手给秦靖川一个教训。

四五个雇佣兵同时扑了上去,秦靖川抬腿踢倒一个,偏头躲开耳后的风声?,一拳挥在其中一人的下巴上,三五招之内竟没吃亏,右手伸进怀中就要去掏那把?勃朗宁。

方隐成面色微顿,不紧不慢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手机,手机壳上印着一大一小两只圆滚滚的熊猫,是?秦澈的。

秦靖川瞳孔骤然一紧,失去先?机叫人一脚踹到了膝弯上。他踉跄着勉强站稳,肩膀顿时被四五只手压住,Jason扯开他的外套,从里面掏出枪远远抛在了地面上。

拳脚再次落下,先?前在他手上吃了苦头的雇佣兵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下手极黑,秦靖川后腰被人踹了一下,整个人翻滚出去,又被扯住头发狠狠砸在眉角。

他眼前发花,耳畔嗡鸣作响,足有好几分钟失去了神?智,等视线再次清晰,就看到方隐成蹲在他面前,玩味地说:“现在还?觉得我是?私生?子吗?”

秦靖川粗喘着,语气依旧不驯:“如果你真能见光,秦正业还?会苦苦瞒着秦家?不过是个入不了族谱的玩意儿。”

方隐成暴怒,儒雅的表象彻底破碎,站起?身来狠狠抬脚,踩在了秦靖川的左臂上。

那里刚拆疤,还?没有好全,一碾之后很快渗出了血迹,秦靖川咬死牙关,一声?不吭地盯着他,有血迹从发间滚落,染到眼睛上,犹如来自地狱的阎罗。

方隐成没能感受到碾压对手的快意,颇为遗憾地收回足尖:“你侄子可比你听话多了。”

秦靖川咽下满口血气,声?音嘶哑道:“秦澈在哪里?我要见他。”

方隐成避而不答:“你倒是?根正苗红的长子嫡孙,却跟一个外侄搞在一起?,说出去难道比我光彩?”

秦靖川怒视着他:“有什?么都?冲我来,跟他没有关系!”

“是?吗?”方隐成打开手机,上面是?秦澈昨晚输液的照片,平躺时被子凸起?一块明显的轮廓,他似乎昏迷中也不安稳,眉峰紧紧蹙着。

秦靖川瞬间变了脸色:“你把?他怎么了!秦澈现在在哪!”

“别紧张,只是?有点电解质失衡。”方隐成说道,“但我听说他怀了你的孩子,估计预产期就在这个月,你是?看不到孩子出生?了,我这个当表弟的可以帮你照顾他们娘俩。”

秦靖川嘶吼着,又被人狠狠压制回去,来不及吞咽的血沫顺着嘴角流下,面色近乎狰狞:“你大可以试试,如果我们不能平安回去,马上就会有人对秦正业动手,以他现在的状态,弄死他就像弄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方隐成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薅住他的短发迫使人抬起?头:“果然是?你,是?你绑走了我父亲,你把?父亲关在了哪里!”

动作间,另一部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屏幕亮起?闪烁着通话接通的界面。秦靖川扯起?嘴角,露出个嘲讽的笑意来:“原来顶上还?有个主子,我就说凭你一条走狗也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他提高声?音:“爷爷,是?你吗!那天?在老宅你拽着我流泪,哭的是?你那没命享福的好儿子吧!”

方隐成提起?他的领子,不顾沾了满手鲜血,厉声?质问道:“这些年我们几乎找遍了美国?所有的州,你究竟用了什?么本事?,残害亲叔叔,逼爷爷放权!”

秦靖川却完全没有了交谈的意思,他闭目不答:“我要先?看到秦澈。”

方隐成把?他狠狠掼回地上,镜片上溅了丝丝血迹,对手下道:“把?他捆了关起?来!”

仓库里有大大小小废弃的储物室,连窗户都?没有,只能从门缝里透出丝丝光线。秦澈被束起?双手丢到地板上,呼吸着沉闷的霉味,依稀能听到外面激烈打斗的声?音。

是?秦叔叔吗?是?不是?秦靖川来找他了,脑海中刚刚腾起?一丝希望,就见房门猛地被人拉开,秦靖川受伤委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被人一脚踹了进来。

他失声?尖叫:“秦靖川。”

“你们叔侄俩好好叙旧,”方隐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果不签文件,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秦澈艰难地挪过去,感觉肚腹间隐隐传来阵痛,他顾不上那么多,一声?声?呼唤秦靖川的名字,被绑缚的双手触上对方的脸颊,只感受到满手黏腻。

秦靖川有几秒钟的眩晕,缓过劲后叠声?问道:“感觉怎么样?肚子疼吗?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方隐成没有把?我怎么样。”秦澈慌得声?音都?在发抖,“你流血了,你……”

“是?他们的血。”秦靖川安抚道,在黑暗中靠着墙壁艰难坐起?来,“过来点,让我摸摸你。”

秦澈蹭过去,依靠着秦靖川的臂膀,秦叔叔身上向来淡雅的白苔香水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气和土腥的味道。他口中苦涩,艰难道:“方隐成是?秦正业的儿子。”

“猜出来了。”秦靖川靠着墙壁喘息,“没想到那个老狐狸竟然还?留了种。”

秦澈声?音哽咽:“我父母,就是?被他杀害的。”

秦靖川心里一沉,听到他哭更是?心疼,手脚被缚无法触摸,便用脸颊轻蹭他的发顶:“怎么回事??”

秦澈泣不成声?:“方隐成的妈妈在学校做后勤,我父母经常去给他们送东西,有一次去的时候正好遇到秦正业……”

秦靖川垂眸思索,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环。当时秦正业在秦家如日中天?,并打算把?弘泰的生?意重心迁到海外,在那种关键时期的确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有私生?子的事?,悄无声?息处理掉两个外戚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别哭,宝宝,别哭。”秦靖川吻他湿滑的脸颊,“等我们出去了就重翻当年的案子,绝对不会再让他跑了。”

秦澈哭累了,靠在秦靖川的肩膀上小声?抽噎,脑海中逐渐有了整个事?件的大概轮廓:“方隐成绑架你,是?因为遗嘱公证会?”

“不全是?。”秦靖川摇头,“秦正业消失后,还?有一些残存的旧部留在美国?,方隐成是?借助了他们的力量才?能跟我对抗。我一直觉得,方隐成和那些势力之间是?有一个牵线人的……”

秦澈感到不可思议:“秦家还?有谁想害你?”

秦靖川说道:“秦淮序。”

当年老爷子溺爱幼子,就算秦正业涉足违禁军火,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出来,还?是?想要包庇他。秦靖川也就没有顾及祖孙情分,剿灭了秦正业的旧部后,趁秦淮序伤心欲绝,无心打理公司事?务,将?他的一众老臣也逼得节节溃败,等老爷子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秦淮序见大势已去,便只能对亲孙子放权,对外做足了溺爱秦靖川的样子,就算秦靖川日后想要翻脸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

秦澈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段往事?,听秦靖川口述出来只觉得心惊,脱口道:“可他都?快九十岁了。”

人到了这个年纪,多半对身外之物没了挂念。秦靖川说道,“我知道他因为秦正业的事?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却没想到这老匹夫跟方隐成暗中联系,这才?着了他的道。”

他想起?之前某一次回家,在书?房里看到秦淮序临的字,一首《书?愤》力透纸背,满腔悲愤意难平,是?否从那时起?他就有了杀心?

秦澈浑身轻颤,腹中坠痛更加明显,他咬牙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靖川冷静道:“方隐成不会轻易让我走,但你可以,你是?无辜的,我可以用那份文件拖延时间,把?你保出去。”

秦澈听出他话里的决绝,挣扎着坐起?来:“你让我变成这副模样?又要把?我一个人丢出去不管?”

秦靖川心如刀割,半跪着轻吻秦澈的肚腹,狠心道:“你不是?本来就打算离开,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你之后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