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生, 去把他叫起来。”王芹直接吩咐老管家?。
别人心?理没数, 她可特地打听过了,秦澈昨晚压根没回自己的房间, 去了哪里不言而喻。她只恨这外侄太入秦靖川的眼, 这么些?年竟然都没叫他腻了,大概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
没等?管家?动身, 一阵有?力的脚步从?外面传来,众人抬头望去, 只见秦靖川早锻炼回来, 手里拎着两条活蹦乱跳的鲫鱼。还没进门他就开?始吩咐厨房:“大火快煎,细火慢炖, 这鱼鲜得?很, 可千万别给我糟蹋了。”
厨娘赶紧去接了照办,秦靖川这才进屋,裤腿上?还带着泥,脸上?汗水一道一道的,不像当家?, 倒像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
秦正玲惊奇道:“早茶都已经准备好了,你这鱼汤烧来给谁喝呀?”
秦靖川去洗了手, 抻抻衣服坐下:“喂猫。”
眼看王芹又?要发?作,秦正昌按下妻子的手,在其中和?稀泥:“吃饭吧。”
大家?纷纷动筷,埋头吃饭,默契地没去打听秦靖川成日带在身边的那?个小侄怎么没起。
众人强压着好奇,秦靖川仿佛毫无察觉。他心?情大好,亲自剪了肠粉去孝敬老爷子:“爷爷您尝尝。”
昨晚折腾了半宿,秦澈怏怏缩在被?窝里补觉,秦靖川醒了酒,愣是不困了,满脑子都是那?小家?伙在秦澈肚子里翻身的情景。
半夜两点多,他精神抖擞地去健身室打了半小时?沙袋,又?把门外嗷嗷叫的野猫逮住扔到了二叔家?的院子里,总算精疲力竭地闭上?眼,结果早上?六点还是准时?醒了。
秦靖川实在闲不住,出门跑山,半道见到有?人在钓鱼,便起了兴致,让老头把鱼竿借他玩玩。可他哪里是耐得?住的性子,咬空两杆后就不想干了,花大价钱挑走了桶里最大的两条。
一顿饭吃饭,屋子里飘满了鱼汤的鲜香。秦靖川去厨房看他的鱼,汤汁浓白,飘着一点鹅黄的油星,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他满意了,溜溜达达回到小院,秦太太总算醒了。他昨晚让这老东西弄得?腰酸,懒在床上?不想起,秦靖川便贴上?去摸他肚子,一边摸一边问:“小捣蛋鬼起了没有?啊,太阳都照屁股了。”
那?夹着嗓子的声音太过怪异,把秦澈逗笑了。秦靖川觑着他的脸色献宝:“起床吃点东西好不好,给你煨了鱼汤。”
他偷换概念:“那?鲫鱼可是你好叔叔清早起来亲自去钓的。”
秦澈不喜欢在老宅享受特殊待遇,缩回被?子里:“我没胃口,你让人端去给老爷子喝吧。”
“一大早就不承我情,真?锥心?呐。”秦靖川把人捞出来,抱在怀里套上?衣服裤子:“老爷子每天有?吃不完的好东西,看不上?这点鱼汤,你甭操心?。”
好不容易伺候人起床,秦靖川去把吃食端来,监督着人一口一口喝下去。
秦澈穿着宽松的府绸衣裤,过长的碎发?虚虚攒了个揪,安静坐在红木桌后面喝汤时?有?种说不出的韵味,更别说那?些?透过领口毫不费力就能看到的指痕吻痕,秦靖川简直不敢多看第二眼。
家?庭和?妻子的概念毫无预兆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搬了椅子坐在人身边,大手去摸那?弧度喜人的小肚子,一边装模作样?问道:“好吃吗?”
鱼是清涧里长大的野鱼,厨娘技艺精湛,说不好喝是假的。秦澈喝得?鼻尖都微微冒汗,矜持给出评价:“还可以吧。”
结果秦靖川故意气人:“没问你,我在问小宝贝呢。”
“你……”秦澈急着反驳,被?气噎住了,老家?伙急忙替人揉胸口,“你才是小宝贝,别着急啊。”
难得?周末大家?清闲,能回来聚会,当家?人一直缩在小院不露面像什么样?子。秦澈吃完饭便赶人:“别老呆在这儿,你去前院陪老爷子说话去。”
秦靖川耷拉着眉毛,挺委屈的样?子:“我这不是怕你无聊。”
秦澈顶烦他故意装相:“你不在这我还能自在些?。”
秦靖川被?夫人打包丢回大客厅,哪有?半分失意的样?子,一整个红光满面,春风得?意,陪女眷聊天时?声音都洪亮了些?。他没见到王芹,叫了管家?来问,秦乔生说老夫人身体不舒服,吃完饭就回去躺着了。
秦正昌夹在母子间格外难做,劝道:“你去看看你妈。”
秦靖川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事实上?父亲这个词在他的记忆里是长期缺位的,秦正昌没有?好名声,早年间眠花宿柳,连带着他这个长子也被?人戳过脊梁骨,说他上?梁不正下梁。
在他对童年的初始印象里,父亲秦正昌是几乎没怎么出现过的,母亲王芹原本是大家?闺秀,嫁到秦家?后开?始操持一大家子的里外琐碎,硬生生变得?强势,泼辣,越来越不被?丈夫待见。常在一起玩耍的富家子弟都把父亲当做自己的发?展目标,秦靖川一回家?面临的却只有父母无穷尽的争吵和?怒火。
秦靖川当家?后父子关系也并没有?缓和?,只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做出礼数周全的样子来。
秦靖川上?楼去看王芹了,房间里关着灯,死气沉沉的,他皱眉道:“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你连话都不愿跟我说一句,如?果不这样?,你能记得我这个母亲?”王芹躺在床上?,呵斥声中气十足。
秦靖川觉得?头疼:“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芹竟掩面流泪,声音里尽是酸楚:“靖川,你都快结婚了,也是时?候收心?了,整天和?男人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你二婶今天还问我,那?个秦澈到底是什么人,我该怎么回答她,爸妈的老脸都要没处搁了。”
“你就听妈一句话,咱们给点钱把他打发?了,他想去哪儿都好,出国也行,秦家?保证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听到这话,秦靖川几乎要冷笑出声:“你以为人家?愿意跟着我,那?是我逼他!他从?小没少跟您这儿受委屈吧,我当兵的那?两年,秦澈都是怎么挨欺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芹见他有?算总账的意思,哭声更加尖利:“为了外人都要混出仇来了,你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秦靖川不耐烦道:“我就是把您当母亲才留了几分面子,要是旁人敢说这话,您看看我会不会把他撵出去!”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卧室里拉着帘子看不清状况,女佣在走廊上?叫他:“大爷,大爷,出事了!”
秦靖川霍地拉开?门,脸色黑青着:“吵什么。”
女佣吓得?打着摆子:“……侄少爷,侄少爷掉到井里去了!”
“什么?!”秦靖川声音一厉,不顾身后王芹如?何出声阻拦,大步匆匆走了出去。
秦家?老宅每个院子里都设有?水井,这些?年来陆续封了一些?,仅留下一口老井用?作观赏。元宝石光滑油亮,井后立着的龙纹石碑据说是哪朝皇帝赐的,刻着几个遒劲的板书:家?和?万事兴。
秦靖川赶到的时?候井边已经围了一圈人,他出声怒喝:“都让开?!”
人群蓦地安静下来,朝两边分开?了,秦靖川往井口里一看,只见秦澈泡在半身高的凉水中,浑身哆嗦着,被?冻得?面色发?白,像落在陷阱里的小兔,看到他后似乎想叫一声秦叔叔,但嗫嚅着嘴唇还是忍住了。
秦靖川心?如?刀割,在周围人的惊呼里翻上?井沿,竟要纵身往下跳。秦靖文冲出来拉他:“大哥你冷静一点,已经吩咐人去找工具了,马上?就回来。”
老井已经废弃,里头积攒的都是雨水,但无论怎么说也没有?眼看着当家?人往泥水里跳的道理。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七手八脚上?前拉他,有?叫靖川的,有?叫董事长的,乱哄哄闹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