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柏挑挑眉:「胡队,熊将军可不是这么说的,上面很关心这件事,要知道从他身上,我们很可能就能找到人类进化的一个方向,而且以他的身体条件,好好训练的话,加入我们肯定也是个极大的助力,你也不知道双核系统会带给他什么样的异能,还有……」
「行了。」胡不归打断他,「封锁消息,找人搜索的时候也悄悄的,找到了……他不愿意回来就算了,别去打扰他。」
「胡队……」陆青柏还想说什么,却再次被胡不归打断。
「这事我说了算,上面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处分我。」
他说完,又闷头闷脑地转身走了,陆青柏深吸了口气:「呸,胡倔驴。」
且说当晚,苏轻用兵哥哥的外衣把屠图图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闹累了,就趴在他怀里打瞌睡,到了黎明的时候,苏轻就带着小孩趁机钻进了一辆运货的车江湖传言,国家这段时间有政策,专门拉蔬菜的车不收过路费,于是伟大的劳动人民就想了个招,明修蔬菜之栈道,暗渡肥猪之陈仓。
苏轻悄悄地掰弯了铁笼子,带着屠图图钻进了这个「陈仓」,头顶是被撑起来的破布一块,不见天日,鼻子里是各种诡异的气味,人被几头大猪拱着,背靠着大葱胡萝卜和菠菜,非常原生态。
他们虽然就这么潇洒地走了,但是眼下基本属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状态,隶属最最无产的那种无产阶级。
要是苏轻自己走,怎么都好说,大可以一个人吃饱了一省不饿,可还带了屠图图这么个小累赘。小累赘要吃饭,要玩,每天要保持很长时间的睡眠,否则会长不高,还要上学读书,可是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哪个学校收呢?
当苏轻企图和屠图图商量这个问题的时候,屠师长正在伸着手和大猪逗着玩,被拱了个屁股蹲货车的空间对苏轻来说是根本转不开身,对屠图图来说,就简直勉强能算是个小乐园了他也不在乎,皱皱鼻子,拍拍屁股自己站了起来,对着猪鼻子拍了一下,然后说:「上学?要去你去,我不去。」
苏轻说:「少废话,我想去,人家也得要我啊。」
屠图图斜着眼瞄着他的临时监护人,认为他这是在没事找事,小大人似的说:「上学要好多钱,我没钱,你有钱么?」
一句话戳到了苏轻的死穴,他憋了半晌,伸手拔去屠图图头发上的一根菜叶,故作潇洒地摆摆手:「那就不用你管了,我想办法,跟我说说,来之前你上几年级了?」
屠图图有样学样,也老气横秋地摆摆手:「那就不用你管了。」
差点把苏轻气得头冒白气,然后只见屠图图突然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掐了个兰花指,指着面前跟他差不多高的大猪,捏尖了嗓子,奶声奶气拿腔拿调地说:「你这个烧钱的小兔崽子,你说,老娘供你吃,供你喝,有事没事上学校跟你们老师沟通感情,哪回沟通没有个四五百块下得来?带你上补习班,还给你找家教,怕你对家教产生审美疲劳还给你一找找仨,语文数学外语一门一个,你就给我考个倒数第一回来,老娘上辈子欠了你什么东西啊小赔钱货?」
直把苏轻看得目瞪口呆,屠图图转过头来,仰着他那西瓜太郎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苏轻:「你看,我妈就这么说的。」
苏轻干咳了一声,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这小东西的模仿能力太恐怖了。
屠图图一本正经地说:「讨厌鬼叔叔,关于上学,我还会唱一首歌呢。」
苏轻呆滞地问:「什么歌?」
屠图图就唱:「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
一边的大猪也开始起哄,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好像给他伴奏似的。
苏轻无语凝噎,只觉着自己这是满腔的辛酸泪,真个无处言说。
就在这时,车停了,苏轻对屠图图比划了个悄悄的手势,把小孩拉过来,自己也蹲下,隐藏在一头猪身后,另一头猪蹭过一个脑袋,瞪着两个黑豆似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不时还往这边蹭一蹭,苏轻只得匀出一只手,抵在猪鼻子上,以便跟这头热情的畜生保持一定距离。
外面有人声响起,苏轻绝佳的耳力让他片刻就听明白了这位夹带的老兄敢情也是个愣头青,第一回上路跑货,夹带也就算了,还明目张胆地夹带了一车活物,这不是缺心眼么?
苏轻听见外面的检查人员愤怒地嚷嚷说:「菜你个头!我在外面就听见里面有东西叫唤了,你家运的菜是人参果,还长腿?还会『哼哧哼哧』?你当老子二百五?」
他说着,一把把外面罩着的布掀开了一角,苏轻把屠图图的头按下去猪已经暴露了,人就别再暴露了。
检查的大爷怒发冲冠地把手伸进笼子,一把抓住一只猪的耳朵,咆哮起来:「这是菜吗?」
吼得苏轻直缩脖子,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也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苏轻,是我,你听得见吧。」
原本欢乐地在一边看热闹的苏轻脸上的窃笑立刻僵住了,他缓缓地腾出一只手,摸上自己仅剩的一颗耳钉……他原本那副的最后一只,原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胡队长换了,这是通讯器,有定位功能,甚至能突破乌托邦的防护网,甭管是上天入地,这神通广大的东西都能跟踪到他的踪迹……
苏轻觉着心像被泡在了冷水里一样,立刻伸手要去取这颗假耳钉,那边胡不归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赶紧说:「不,别扔,听我说,这枚和你以前的那个不一样,不具备定位功能,不具备投影功能,也不具备检测功能,甚至我只能通过这个和你说话,如果你不点开上面的一个小按键,我连听都听不见你,它……它真的就是个普通的通讯器。」
苏轻沉默不语,他能听得到胡不归略微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好半晌,胡不归才说:「你……就相信我这一回。」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罕见的柔软,近乎有些哀求的意思,甚至让人觉得他的话里有种隐约的脆弱。
胡不归继续说:「是我私自给你戴上的,别人不知道,你不要摘下来。万一……万一你以后遇到什么事,需要我的话,我随时都在。」
苏轻余光瞥见倒霉的二傻子车主被愤怒的大爷拽走处罚去了,心里诚惶诚恐地想:「哪敢劳动您老人家,您可是保家卫国的大人物,天天管我这么一个小老百姓的鸡毛蒜皮算怎么回事呢?」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点笼子上盖的破布,对屠图图比划了一个手势,找到了钻进来时候的那个扒开的地方,从这顺风车上跳了下来,猪们见状,争相效仿,都冲着那个洞口挤过来,可惜第一只体型就太富态,被卡在那了,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后面的自然也遭了秧。
胡不归那边就沉默了,苏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最后还是没有通讯器扔掉,带着屠图图跑到了一条公路上,把一身烂菜叶子味的外套脱了扔了,张开手拦了一辆车,编了个「自己和儿子回老家,一大早得知孩子妈出车祸,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什么都没来得及带」的漏洞百出的故事,靠着自己好看无害的皮相,和屠图图被他掐出来的眼泪,一路招摇撞骗,辗转了几辆顺风车,混到了B市,期间得到爱心姐姐给的饼干饮料一大包,以及一对好心眼的自驾游老夫妻给的红色毛爷爷三张。
B市,是他的家真正的家,有小时候住过的房子,还有他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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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情怯 ...
苏轻花了一百块钱,从地摊上买了大人孩子两件衣服,给自己和屠图图换上,屠图图就问:「讨厌鬼叔叔,我们去干什么呀?」
苏轻听见这个称谓皱了皱眉,简单解释了一下即将要去什么地方以后,就半蹲下来,正经八百地跟屠图图说:「我说,商量个事,你以后当我儿子吧,改名叫苏图图。屠图图多难听,跟拖拉机似的。」
这句话直指屠图图的伤心事,小孩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他的名字,估计在学校就没少被小朋友起外号,一听,眼圈又红了,瘪住嘴,眼泪就在眼眶里晃啊晃。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摆出一副要嚎丧的架势,苏轻立刻软了,哆哆嗦嗦地说:「老大,我错了,你饶小的一命,我再也不敢了,你不是我儿子,你是我祖宗。」
片刻,他又嘴贱地补充了一句:「其实吧……我祖宗也姓苏。」
屠图图:「哇」
苏轻于是出血三块大洋,钻进一家肯德基,买了个甜筒,在现在穷困潦倒、一分钱要掰两半花的情况下,心疼得一脸便秘样,又把小鬼扛在肩膀上哄了半天,小老大才勉强表示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然后屠图图敲敲苏轻的脑袋:「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苏轻心想,小鬼终于良心发现了,就听他说:「地方太窄,还硌屁股,不舒服。」
苏轻的内心世界在一片风雨飘摇中泪流满面。
接着,屠图图又举起被他整个舔过了一遍的甜筒,问:「你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