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讨厌我。”温秋楠追到陈橘的座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还好。”陈橘不太明白她的用意,自从口红那件事之后两个人其实没怎么说过话。
“为什么?”温秋楠坐下,追问她,“为什么不讨厌我?”
“我自己的选择,”陈橘握着笔,语气平和地解释,“我不能总是把时间用来讨厌你,那样太辛苦了。”
选择,她又说出一个温秋楠意料之外的词,露出温秋楠最讨厌的那种表情,温和、宽容,她和太阳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因为陈橘不会灼伤任何人。
有人在窗边徘徊,看了她们几眼,开口。
“陈橘,我有事找你,和林嘉南有关,能出来一下吗?”
确实是六班的女同学,陈橘觉得面熟但叫不上名字,问:“什么事?”
“不好说,但我保证很重要,你应该听一听,”女同学又看了她一眼,有些为难,“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吗,我们单独说。”
“好,”陈橘想了下还是答应了,起身,对着温秋楠说话,“抱歉,我要出去。”
女同学笑了下但很快藏好表情,温秋楠拽住陈橘的手腕,看她。
“不要去。”
某种程度上来说温秋楠是个道德低下的人,她从父母那里学会了说谎和斤斤计较,在小团体里学会了表现得强硬来避免被当做丫鬟,于清依被欺负的时候她冷静地旁观,因为不关她的事,温秋楠乐于见到别人痛苦的表情。
在上一秒之前,她渴望见到陈橘的崩溃和眼泪,让她变得和自己一样糟糕。
陈橘看向她,话说得很客气:“麻烦你放开。”
“不要去,”温秋楠盯着外面的人,话是对着陈橘说的,“曾可馨叫她来的,她要带你去厕所,然后给你拍裸/照。”
陈橘怔了下,看了她几秒又转身,窗外的女同学一溜烟跑得没影。
“好奇我怎么知道?她们就是这么对于清依的,”温秋楠对上她视线,用尽全身的力气去笑,最后竟然笑出眼泪,她抹掉,这次道歉是真心实意,“对不起。”
成年人知道如何处理负面情绪让自己变得平和,十七岁的少女却只有巴掌大的小世界,惴惴不安地在里面打转,老师告诉他们宇宙皆准的定律,却从不教授如何处理嫉妒。
怎样处理那些流动的微妙的情绪,温秋楠不知道,她只是被本能驱使着做了那些事,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开心。
以及,她看向陈橘。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陈橘值得她当一次好人。
陈橘之前以为小团体的人是愿打愿挨,没想到还有这种行为,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橘……”温秋楠抿唇,还想说什么。
陈橘抬眸看她:“你能拿到证据吗?”
……
证据不是什么难事,曾可馨把照片放在Q/Q的相册,但陈橘点开以后才发现是锁着的,要回答问题。
“0913,曾可馨的生日,”温秋楠出声,“后面是林嘉南的生日,我不知道。”
陈橘抿唇,在屏幕上按数字,相册打开后就是于清依哭红的眼睛,透过屏幕看着她们。
距离高考还有九十九天,陈橘写完举报信塞进学校的意见反应箱,耐心等了三四天后只得到郑爱霞在晚自习的一句提醒。
说同学们之间要平等相处,再发现欺负同学的现象学校严惩不贷,后面的话题又是关于学习的。
倒数的数字一天天减少,高考才是学校工作的重中之重,其余事情似乎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橘下意识去看于清依,对上她的苦笑。
模拟考结束以后于清依要去书店,陈橘和黄令仪一起送她,刚推开门就有人和她们打招呼。
“你好,”女人穿着天蓝色的衬衫,无边框眼镜,握手后接话,“于清依是吧,我们之前通过电话,我是海省晚报的记者,李佳薇。”
几个人坐下后陈橘才搞清事情的原委,于清依主动联系的李佳薇,后者在了解情况后准备写一篇关于校园暴力
的专访报道。
证据保存在陈橘的手机里,李佳薇看完以后打开录音笔。
“是这样,报道的话需要有让公众信服的证据,所以我们可能会刊登打过马赛克的照片,你还在读高三是不是?父母知道这些事吗?其实可以先让学校试着解决。”
是个很好的新闻,但李佳薇不想影响到于清依的正常生活,尤其是在特殊时期。
“我父母离异后都各自组建家庭了,我跟着我奶奶生活,”于清依看了眼照片,“没关系,刊登吧,我又不是杀人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们第一次欺负我的时候我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其实不是,她们只会变本加厉。”
她想过改变,告诉过六班的班主任,但当时没有证据,老师觉得是女生间的小打小闹,只简单训斥曾可馨几句。
“她欺负了很多人,”于清依用手背擦了下眼睛,“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不能这样了。”
这不公平,受害者唯唯诺诺好似犯错的是自己,没有心思学习,时刻沿着悬崖边走路,施暴者高高挂起,事不关己,毕业之后一笔勾销,青春靓丽,像无事发生。
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李佳薇递给她纸巾,沉默了片刻后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采访提纲。
“好,那我们现在开始采访,对方……”
……
李佳薇最后定下的题目是《青春里被忽视的呼救声专访校园暴力受害者》,经过于清依允许和报社审查后发表在晚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