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是看到……喂喂喂别跑!站住!」对讲机那边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杂音,伴随着男警的怒骂声,「给我站住!谁给你的胆子向刑警扔东西?……人呢?人跑哪儿去了?」
苗美兰十分熟悉四周的大街小巷,这里一钻,那里拐个弯,很快拉开了一段距离,眼看快要离开视线范围。
两名刑警在大街上会合,来不及折返驾驶警车追赶,看到马路边停泊了一辆计程车,一个夜更司机坐在车里吃三明治,急忙赶上前敲车窗。
「师傅,我们是重案组的,帮个忙,载我们一程!嫌犯跑了,跟我们大绕圈子,要趁她逃出去前截下来!」
这个司机和H城普遍高龄化的计程车司机不太一样,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五官端正,短发梳得利落整齐,穿着印外国球队徽号的深蓝色POLO衫,看起来干练大方而不失蓬勃朝气。
他闻言爽快应了,放下宵夜,开车门:「行,上车吧,这一带我很熟。路上看到人就指一下,我马上截住!」
等两名警员一坐进计程车,司机用力一踩油门,轮胎摩擦柏油路面,发出尖锐的「嘎吱」一声,传出一股焦味的同时,整辆车如箭脱弦窜了出去。
车外的夜景瞬间变得模糊不清,街上的建筑、街灯和路牌都像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得变形,彼此交错拼凑在一起,飞快地后退。行人路上种着一排常青树,枝条在寒风中狂乱地舞动,晕染成大团深绿的墨汁,树叶「沙沙」作响,仿佛一出嘈杂的快进电影。
司机扭方向盘来了一个华丽的飘移拐弯,将时速加到最快,如同游鱼般在大街小巷里高速穿梭自如,还有余暇左右打量行人路。
「哇,这车技不得了!」女警的同袍忍不住竖起大姆指,「有没有想过当交警?」
年轻司机把着方向盘,随口回答:「当然有啊,但是阿Sir、Madam你们懂的,我们这些在社会上混的,多少会纹个身,或是认识几个有社团背景的人。警校不收,警方公开招聘时也不会收的。」
「怎么会?你见义勇为协助警方,正义感可是当警察的必要条件,小小纹身算什么?等下你留张卡片,以后要是报考警校遇到困难,我们重案组也可以帮你说几句公道话。」
「多谢你们的好意,不过不用了,我入行五、六年了,当惯了计程车司机喽。」
计程车司机笑了笑,婉拒了,在小小的旧区里高速绕了半圈,两名刑警很快锁定了目标。
「就是前面那个穿睡裙和拖鞋的女人!就是她!」
司机再度加速追赶,在苗美兰正准备穿过马路跑出旧区范围时,冲红灯,猛地煞车,刚好堵在马路中央,同时用力一拍方向盘响号。
「哔──」
「啊!」苗美兰尖叫一声,??住耳朵煞住脚步,跌坐在地。
两名警员随即打开车门,冲下车制伏了人,锁上手铐。
「别抓我!别抓我啊!我没杀人!」苗美兰慌张地挣扎大叫,「那个臭婊子死掉跟我没半毛钱关系!真的!」
女警寒了脸,警告她:「哼,语无伦次拒绝配合警方调查、逃跑、现在还辱骂死者?苗小姐,你最好注意一下言辞,你被拘捕后一言一行都有机会成为呈堂证供的!」
另外那名男警也说:「有没有杀人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回头就好好调查你!」
计程车司机降下车窗,探出头来:「喂,两位,车费还没付。就算是警察也不能坐霸王车的。」
女警急忙掏钱包:「啊对,这个当然,这个当然……刚刚这一段路应该没跳表吧?30块对吗?」
计程车司机还没回答,先随手接了一通召车来电,语气中的礼貌和热情平衡得恰到好处。
「喂?李先生?不用这么客气叫师傅的,叫我『阿添』就可以。这次坐飞机去什么国家玩?我小时候也梦想坐飞机去大西洋呢,可惜没那个富贵命,哈哈……没问题,我就在旧区,一分钟内到彩荣街碧玺豪庭。」
司机挂线后,再看了看尖叫挣扎的苗美兰,皱了皱眉头,对两名刑警说:「两位,别嫌我多嘴说几句,我们这行看人看多了,一看就知道她是出来卖的,这种女人比职业骗子还能演,说话不可信。你们调查她时小心一些啊,别被她骗了。」
「这个自然,我们会好好调查的。」
「那我先走了啊。」
女警急忙伸手一拦:「等等,我们还没付车资呢!到底多少钱?」
司机重新升起车窗,在车窗后对两名刑警笑了笑,又是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阿Sir、Madam,刚才开玩笑而已。难得可以像警匪片那样,午夜飙车追捕逃犯过一回瘾,你们不发罚款告票就行了!」
第06章6. 1-5 一尸两命
另一边厢,邵毅带着另外一些重案组队员登上彩凤楼的楼梯。
他们好不容易才挪开梯间堆积如山的杂物,登上7楼进入C室,就听到上面八楼C单位的床脚「吱呀吱呀」地作响。
楼上男女动作之猛烈,连7C天花板破损的油漆涂层也被震得簌簌掉落,更别说那一迭声娇喘,充满浓浓的北方口音、刻意造作,高亢尖锐,震得所有人耳膜隐隐作痛。
「老板好大好犀利~嗯~嗯~啊~啊~~~」
「三级片(情色电影)都没这么假。」有队员翻了翻白眼。
然而萌新成员邓仔才二十岁出头,还是童子鸡,脸皮薄,听得脸红耳赤。
「还真是彩『凤』楼!在这里搞一楼一凤,回头该和反黑组的扫黄行动队打个招呼了……」
他又有些不懂,挠了挠头。
「话说起来,刚听保安说,7C?房住客发现尸体,那惨况吓得前来围观的同层住客尖叫四散,楼上的人不可能听不到动静吧?竟然还有心情做爱?这么饥渴的吗?」
一直没吭声的杜衡忽然淡淡地开口。
「你不懂。生活迫人,有谁生来想把自己卖掉?我在英国那边遇到一些案子,中年妓女人老色衰,无力转行,只能答应嫖客愈来愈危险的要求,有被绳子勒到脑袋跟脖子几乎分家的,也有不堪虐待喝漂白水或者割脉自杀的,嫖客还满不在乎地弃尸而去……都是可怜人。」
邓仔讪讪地没有再说话。
邵毅朝邓仔后脑杓上不重不轻地呼了一掌:「学学人家!什么饥渴不饥渴的?反黑组那边扫黄不讲究,可是我们得称呼她们性工作者,尊重,懂?调查结束离开时也别多嘴,要是楼下的媒体拍到警员乱说话就麻烦了!」
邓仔捏着鼻子应了:「邵队你怎么跟周老队长一样总爱拍别人的脑袋?是是是,我懂,都懂……可这,这真的很臭啊!楼上怎么忍的?我快忍不住了……呕!」
他还没看到尸体,就忍不住躲到一边,和发现尸体的住客苗美兰一样,吐得天昏地暗。
邵毅也嗅到了浓烈的尸臭,不禁紧皱眉头,再看看已经换上全套保护服的杜衡,对方站得稳稳的,没吐没晕,承受能力似乎比邓仔这菜鸟好一点。
邵毅稍稍宽心,招了招手,让重案组队员和鉴证科人员进入封锁线,拍照的拍照,扫指纹的扫指纹,各自忙碌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