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着来电显示，来电壁纸上红须绿眼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公也在瞪他。

「那个邵邵邵邵邵毅跟我叫叫叫板就算了，怎么还搞事，这么大的关公……不不，公公公关灾难！」

第31章31. 2-9 迷信的神棍

严明一慌，赶紧正式开记者会，宣布严肃处理，下令重案组、商业罪案调查科与科技罪案调查科开展共同调查，马上拘捕疑犯。

他们在那个5135XXXX电话的通话纪录里，搜出了林天灵与十二位死者的多起语音通话。

林天灵由聊天中筛选出独居并有脑退化迹象的对象，多番强调通话要保密以免「泄露天机」，再建立友谊，诱导死者投资种金，洗脑洗得他们深信不疑，最后怂恿他们放手一搏。

拘捕林天灵的时候，他还在努力维持镇定，狡辩不休：「我那电话号码被盗了！那个说话的人声音像我，但不是我！」

鉴证科主任「光明顶」罗明光一知道这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他亢奋到了极点，因为他年轻时在外国专攻声纹鉴定及笔迹鉴定，这起案件无疑是个大好机会，身先士卒证明他鉴证科「第一优秀部门」当之无愧。

这个自负工作狂一脚掺进来帮忙，从技术员Vincent那里拿了十多段林天灵讲座的录音，对5135XXXX电话通话捡材和讲座样本分别反复审听和记录。

声纹鉴定，先从中选择正常而清晰的语声段落，再进一步选取相同的字、词、句，作为供比较的部分，然后使用语图仪分别将选好的检材与样本中的字、词、句做出声纹图，分别选取明显、稳定的特征作为比较特征。

光明顶整天在办公室里播放神棍的话，反复分析，其声绕梁三日，如字面意思，整整三日没停过。

虽然他的确让一些下属忍受不住脱离了林天师粉籍，功德无量，但更多鉴证科员工被搞得神经衰弱，暗搓搓给上司起了第N个外号──「唐僧」，那个整天念（播放）紧箍咒的秃驴──

「梅伯，喏，我已经帮你『请神上身』了，非常安全，非常灵，跟种金一样灵！只要你通过这最后一个神明的考验，冲过大马路，就有数不尽的钱！」

「富贵险中求嘛，张伯，我帮你施法炼金，你在客厅放个火盆，蹲在火盆前诚心许愿──记得觉得热也千万不要走开，不要见光也不要开窗，会不灵的！」

「戚太太，你儿子不是为了买楼的事发愁吗，你只要装作失足落水，承建商就会给你大笔赔偿，你也就能替他付首期了！放心，我有养水鬼，你不会水也不怕，能让你看上去快死了，又护住你体内一口真气！」

「我跟你说啊费老伯，我有阴阳眼，看得见你家楼下大榕树下有管寿岁的两位神仙在下棋。只要你在树下笑着说一句『人真的很短命』，然后去上吊，他们就会觉得你有仙缘，马上现身把你救下来，让你长命百岁，以后飞升位列仙班──」

「鲁婆婆，我听到你的遭遇也很难过，谁想要满身病痛的？我替你占卜过，有一个简单的科学方法让你好过一点，绝对不痛！绝对安全，医生不也处方给你了？下次痛得厉害的时候，你试着多吃几颗……」

「董老太，你儿孙满堂，健康长寿，跟我种金也很顺利，真是有福气！不过我算了一下你的面相，你一生吉利得过了头，把儿孙的气运全用掉了。如果你还想荫庇儿孙，那就一定要将富贵吞下肚锁住。家里有金戒指没有？钻石戒指也行。」

「老丁，我和你实在有缘，传授你一项独门秘技。有高人教我点石成金，借助自然和科技之力将废纸变成钞票，一辈子只能变一次。方法是这样的：把报纸剪成钞票大小，净手，然后一手拿纸，一手抵着插座，用手里的水珠吸收天地阴阳能量……」

「唉，闻老头，半身不遂啊，换我我也活不下去了！反正你说户口里有钱也无福消受，不如给我，我用来买最好的祭品跳大神，你呢，掐准时辰，往你那没了知觉的两条腿上插三刀，大神见血就会在阎王面前替你说好话，保你下辈子当个运动健将！」

「大壮大壮，我掐指一算，明天你就要行大运了！恭喜恭喜，上天垂怜，苦尽甘来！明天晚上你户口上能增加多少种金的钱，就看你明天有多能吃──卦象说的，吃一口多一个零！千万别错失机会！」

「龚小姐，最近亏了钱只是正常的气场调整，不用担心！听过圣经里耶稣使水变酒的故事没有？我今晚上山修行，把地脉觉醒的灵气分一点给您，使您一晚上喝的酒变成明早您户口里流水似的进帐！您比我更懂投资，应该知道这种机缘可遇不可求吧？」

「彭婆婆，我千辛万苦找到一个秘方治你的眼睛，真的！外国名医认证！把镪水倒进红色塑胶水盆里，再吐两口口水，加一匙子的盐，中和了以后，泼到身上──促进全身血液循环以后，你的白内障就能好！记得保持心情愉快，那有关键化学作用的！」

邵毅听着这些说话，心里的感觉比起荒谬，更多的是愤怒得无以复加。

到底一个人要多么丧心病狂，才会残忍地哄骗一个又一个无辜的老人自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声纹鉴定结果出来，林天灵唆使他人自杀的罪名板上钉钉，本来是件好事，但那位林天灵林天师伏法之余，给邵毅和杜衡带来了不少惊吓麻烦。

事情始末源于邵毅申请搜查令，押着林天灵，到他家继续搜证。

无论是主流新闻媒体或是娱乐小报网媒，通通带上全副「身家」跟着警方出动，准备截获第一手资料。

各种摄影机「长炮」、望远镜、伸缩杆、甚至航拍机和吊臂车都出动了，无数对眼睛极欲一窥这位林天师的罪恶大本营，热闹程度直逼H城选举中揭发候选人豪宅僭建时的采访情况。

林宅是幢半山的中式建筑，外面装饰得光鲜亮丽，雕梁画栋，飞檐全雕成精致的龙吐珠或者金蟾，有个叫「天人合一」的大花园，竹林中摆放了嶙峋的奇山怪石，地下铺设水管水渠，沿着鹅卵石小径引水到池塘里养名贵锦鲤，水里放了一大架转运水车。

一派祥和，生机勃勃。

然而，物似主人形，家宅外表再光鲜，如果内里是黑的，肮脏得令人作呕，何美之有？

一众调查人员一进入林天灵的卧室，就感觉到一阵阴森鬼气扑面而来。

他的卧室很大，却予人极度逼狭之感。卧室拉上了整整三重窗帘，没有半缕光线透进来，以致探员想按开电灯，却又找不到半个按钮。

林天灵愈接近自己卧室，愈显得坐立不安，虽然有戴手铐，左右有人挟着，却还是很不安分地扭来扭去，嘴里喃喃自语，探员多次警告才闭上嘴。

探员摸不到任何按钮，只得拿电筒照明，靠近窗帘后，抓住厚厚的几层布料，一把拉开。

「不许拉开！」林天灵忽然神经质地嘶声尖叫。「『它们』讨厌光，不能见光的！不能见光！我们不能见光！」

卧室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整个环境装饰得像一个巨大神坛，四周放了大大小小数十个不同神像，有的横眉怒目，有的嘴角噙着一抹幽幽冷笑，符篆贴得满墙满天花都是，字红得像血，房间里残存着异域香薰的刺鼻气味。

最引人注目的，是三个放在神坛上的玻璃瓶。瓶内有类似生油的液体，浸着一动不动的婴儿形物体。

一众探员被吓了一跳。

「他养『鬼仔』！」

邵毅绝对不相信那些婴儿还活着，遍体生寒，马上掏出了手机，打给杜衡：「杜法医，林天灵住所现场发现三具疑似婴儿尸体，赶紧过来！」

杜衡惊得在电话那边骂了句英文，说「马上来」，挂线前似乎还打翻了宿舍里什么东西。

待杜衡穿了全副法医装备赶进卧室，要拿起其中一只玻璃瓶的时候，林天灵面露惊恐，竟挣脱了两个警员的挟制，和杜衡抢夺起来！

「我的！这是我儿子！我的命根！你们都不许碰，这个法医更不许，他会用刀伤害我的宝贝！他是活的，不是死的！要是我害我儿子不高兴了，他就不会再开口带给我富贵长寿了，还会用诅咒杀了我，你们把他还给我！」

杜衡抱着玻璃瓶左闪右避，可是这八十岁高龄的神棍竟刹时变得力大无穷，胡言乱语中夹杂着「嗬嗬」的疾声大呼，一缩肩躲过了左边警员，一个筋斗躲过右边的警员，再扑前扭住了杜衡的手腕，把他掼在地上。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