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退休警察宿舍里的人全杀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这笔生意不简单啊,能不能再加点『诚意』,让兄弟们安心,放手去干?」

胡正勋拉下了脸,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对面。

「你们上次坏了事,我同样信不过你们,怎么可能还加钱?之前说好了一百万,五十万我已经让秘书先将现钞放在约定地点了,确认完事以后,我让秘书再汇尾款,一分钱都不会少,嫌不够或者一小时后还没完事的话,等着反黑组上门吧。」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叩响了。胡正勋马上警惕地挂了线,按几下电话面板删除了通话纪录,深呼吸一口,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神色如常地往椅背一靠,望向门口。

「进来。」

短袖警官制服下一只肌肉盘纠的强壮手臂推开了门,最上两颗扣子随意地敞开了,来人正是齐连山。

「『岳父大人』,女婿过来叙叙旧,横眉竖目的做什么?」齐连山一反常态,没有一进门就拍桌砸东西,反倒气定神闲,大马金刀地坐下。「文件拿反了,一看就是在怠工。」

「怎么又来?」宿敌碰面,胡正勋也不装了,冷着脸随手抛开文件,瞥了瞥电脑上女儿的GPS定位,人好端端在官邸里,也没收到官邸保安示警,不过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别忘记我的人还在英国,随时可以毙了李广。」

「干嘛?他人在英国,早就不碍着你升官发财了,你怎么还不放过他?」齐连山翘着二郎腿,拿了办公桌上沏好的一壶茶,慢条斯理地斟着喝。「队长啊队长──」

「注意你的称呼,高级督察齐连山。」胡正勋沉声警告。

「哦,不好意思,你看着还是当年那个心狠手辣的反黑组胡大队长,不说我都忘了你早已荣升局长了。」齐连山一扬眉毛。「可是啊,胡正勋,时代变了,我们警方高层带头奉公守法,不搞警黑勾结,不会动不动喊打喊杀。」

胡正勋:……?姓齐的,你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这番话?

「……别废话。齐连山,你到底来做什么?」

「没有要做什么。」齐连山嘴角噙着皮笑肉不笑的冷笑,长身而起。「人和刀一样,不打磨会钝会生锈的。从签和约将反黑组队长位置给我开始、从你变成大安旨意(毫不设防)坐办公室的局长开始,你就注定会输。」

看着齐连山踌躇满志的模样,完全不像在虚张声势,胡正勋忽地一阵不安,仿佛有一条冰冷致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爬上身上,缠着脖子,心口和喉头像有什么箍着压着,教他呼吸一窒。

「什么意思?」

难道齐连山在他办公室里装窃听?

不可能!齐连山自从与他签和约以后,只管着反黑组,一边利用职务与局长女婿身份之便贪污发大财,一边挟着某项把柄以及与黑道的交情,与他分庭抗礼而已;其他部门基本上都归他控制,包括资讯科技部门。电话不可能被监听录音!

而且他自己也是当卧底出身的,多年来都没松懈,每天一进办公室都先巨细无遗地检查一次,根本没有任何可疑的微型装置!

「你想公开二十九年前那支录音笔的内容?!行啊你,发狠撕约,放弃你广哥了?」胡正勋马上掏出手机,寒着脸,一滑快速致电,举着威胁齐连山。「我的人就在英国,接到我指令,随时可以动手,你还有半分钟时间反悔……」

齐连山毫不在乎,头也不回地推开门离开。

「晒马(把手下都叫出来展示实力)晒多了,不腻吗?最好的底牌永远都是最后才亮出来的。走了,???悠猓。ㄗ?:007,念歪念成H城脏话)」

胡正勋的秘书一闻言,大喜过望跟着跑了,一记旋风腿狠狠踹上门,在走廊上步履如飞,一边三两下扒掉身上的西装,从唯唯诺诺的猥琐跟班一秒变成坦胸露背脏话乱飙的糙汉。

「?邮裁雌猓?能不能改个好听点的代号啊齐队!X他老母个臭X,死仆街胡正勋,我卧底卧X了快三十年,目睹锋哥儿子被这XX欺负都得忍着,才终于录到这么一段,要不是为了兄弟们,早就被这任务恶心死了!终于可以退休了X~!我要加钱!!!」

「行,荣誉勋章跟公开表扬少不了你的,我个人再送你三幢别墅跟一架私人飞机!」

跟着自己多年的秘书竟然是齐连山安插在身边的人!

胡正勋手机那边,久久无人接听,联络不上盯着李广的杀手,恨恨地丢开手机,一记拳头砸在办公桌上,抄起案上电话,打给警务大楼保安部:「马上封锁大门,不要让任何人──」

「收到了,又遇刺是不是?不能让任何人离开嘛!」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呼喝一声。

「嘟──」电话挂掉了。

那恶狠狠的语气使胡正勋眉头大皱。

保安部的人接到局长办公室来电,语气怎么这般无礼?

不过保安部接了命令就好。他心里筹算着。齐连山这流氓居然要和他撕破脸,那他也不介意让人无法走出警务大楼,直接关到拘留室去,派财务部将他假公济私、私自在外营商牟利、逃税等一系列的事全揭出来!

他才刚打了电话下令虎头同乡会的人动手,齐连山就过来摊牌了,绝对是打算来一招人赃并获吧?

一叫停,看他怎么收科(收场)!

胡正勋想到这里,摸了摸下巴短短的一层灰白胡荏,冷冷地一笑,拿起手机,再度拨了个电话。

电话无人接听。

难不成他们通话以后,虎头同乡会那些人加快下手,杀得正欢?

胡正勋放下电话,沉吟着,心忖这回齐连山好运气,看来是动不了他了。

秘书在旁偷录又如何?只是单方面偷录而已,对面的人说什么根本录不到,他在电话通话中又一直压低声音,即使给鉴证科做音纹鉴定,也不能100%确定吧?聘个经验老到的律师团队打官司,要脱身有何难?

胡正勋深呼吸几下,定了定神,打开电视新闻台,等着临时插播退休警察宿舍大火的新闻。

齐连山也不是头一回与他作对,给他添堵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后慢慢再和他斗,先处理梁家父子和那群苟延残喘还没死干净的家属!

齐连山就算从秘书处收到消息,马上带队赶去抓人,也一定来不及!

胡正勋仿佛不再在乎秘书背叛的事,独自坐在偌大的顶层局长办公室里,如同踞坐在最高处的独裁者,靠在真皮沙发上,抄着手,冷眼瞧着电视画面。

他已经能想像得到梁烈锋和邵(梁)毅被斩到满身鲜血倒毙在地的模样,还有那一张张在暗中咒骂他的嘴巴一一闭上,怨恨着他的一双双眼睛一一失去生气,在大火以后通通消声匿迹。

他胡正勋向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都别想挡他的路!

电视的蓝光照在他线条冷厉的老脸上,不停转换的画面映在眼睛里,他眸底隐隐透出一抹暗光,就像幽幽燃烧的火,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飘散而去,却又好像永远不灭,使得他整个人散发出如同恶鬼般狰狞可怖的气息。

可是,电视上播了又播,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三节新闻速报过去了,还是没有任何火灾消息。

胡正勋坐不住了,再次给虎头同乡会打电话,同样无人回应,保安部也没来电通知拦住了人,请示如何处置。

胡正勋不好自贬身份再打去问,尝试先打给下属严明,让他去催。

严明接是接听了,声音却是抖的,极度神经质地大喊一声:「这次真的仆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