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凯炜才三十岁出头,戴着无框眼镜,一副年青俊杰的模样,但是头发没打理好,衣服皱巴巴,神色病歪歪的,在问话室里一直吸着鼻涕。
「抱歉啊两位阿Sir,哈……哈啾!」
细D看他脸色差,拿了耳温枪给他探了探,烧到快40度,说:「要不你先在待客室那边休息一下吧,我们不好在你身体不适时强行问话。」
「不要紧不要紧……你们问就好,我可以的。」邹凯炜强打着精神说。「你们查案更辛苦,我不好拖慢你们的调查进度。我爸妈的事……真的特别突然,我……」
细D面露同情地斟了一杯暖水推到他面前:「没事没事,你慢慢说,就从你为什么提早回到H城说起吧,还有,节哀。」
大概是工作上高效惯了,即使病着也没有东拉西扯矫情一番,邹凯炜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下,交出来回机票票根、S国一个5G科技亚太论坛的场刊,以及H城一家时钟酒店签发的入住收据。
意思不言而喻──和弟弟同一班飞机,20号前往S国公干,改了机票提早于22号下午回到H城,入住宾馆,再于今天23号一早来到警务大楼接受调查。
「我看本地新闻看到下水道发现残缺老人内脏的消息,有点担心是针对老人的连环杀手什么的,给爸妈打了电话,可是没回应。他们从来不会这样的……我就想着:稳妥起见,还是跟公司说一声先回来吧。」
邹凯炜说,他好像在飞机上被传染到重感冒了,不想回家传染给妻儿,本来打算在宾馆里吃药睡一两个小时就联络警方,但一躺下就迷迷糊糊,一直睡到被警方来电吵醒。
他说着说着,神情悲戚,声音也低了下去。
「如果我一直陪着爸妈就好了,他们就不会失踪,不会出事,我出发前还跟爸妈约定了,回来就请他们去五星级酒店吃顿丰富的自助晚餐呢……」
当刑警问到他弟弟跟父母关系恶劣时,邹凯炜疯狂摇头。
「关系恶劣没错,但他不可能杀人啊!弟弟他和我一起去S国的,你们不也有他出入境纪录吗?」
邹凯炜有驾驶执照,但他名下没有任何白色私家车。
邵毅不死心,还特地打电话问了一下邹凯炜的妻子,问她丈夫与父母关系如何。
「呃……」邹太太在电话里欲言又止。
「怎么?他们关系不像表面那么好?」邵毅追问。
「不不不,你们误会了。谁杀我老爷奶奶都不会是我老公杀的。」那边有点尴尬地说。「我老公特别听他爸妈说的话,尤其是他妈,明明知道他成家立室了,开销多,竟然要他继续给半份薪水当家用。我老公还答应了……他就是那啥……你们懂的。」
懂了,是个裙脚仔(妈宝)。
第172章172. 13-6 有进展又好像没进展
肥宅谢瓜瓜,聊天纪录中怂恿好友斩死父母,又说要干大事,但是精神上无行为能力做出那样五花八门、乱中有序的分尸行为。
幼子邹凯耀,憎恨父母,但是出境纪录和死亡时间范围相差甚远,可说是从根本上抹除了嫌疑。
长子邹凯炜,虽然提早回来,会驾车,但是不少人证都证明其与父母关系密切,没有动机作案。
三人证供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没有互相矛盾的地方,也没有互相指控杀人的情况出现。
法医科能做的都做了,而鉴证科爆肝后也无法给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邵毅与杜衡看着堆积如山的报告,再看看三名嫌疑人,陷入苦思。
应该不会有别的嫌疑人了吧?毕竟那幢独立屋是私人物业,没强行闯入痕迹,又和其中两个嫌疑人直接有关,总不会是陌生人行凶再挑中的分尸地点这么巧合。
两人同时开口。
「邹凯耀嫌疑比较大,从法医角度来看,泄愤的刀伤很难作假,谢瓜瓜可能是从犯或者被教唆作案。」「邹凯炜嫌疑比较大,从刑警角度来看,一张宾馆收据不能算是完整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三人内只有他会驾车。」
……完了,连内部意见也分歧了。
杜衡蹙了蹙眉:「可是邵毅你看,这无关专业看法,光逻辑上就说不通啊。凶手是邹凯炜的话,入境时间摆在那儿,他真的就是得悉了下水道发现残缺老人内脏的新闻才回到H城的。」
「呃,也是……但这样说,邹凯耀同样拥有非常有力的不在场证据,也一并洗脱嫌疑了吧?只剩谢瓜瓜了。可他真的是吃安眠药吃到脑部受损了的,肯定无法独力分尸分成那样子。说是被教唆吧,可Vincent查过,除了那段聊天纪录有可疑以外,谢瓜瓜那段时间根本没有与邹凯耀接触过!」
自进重案组以来,邵毅已经查过不少案件,总觉得这案子里透着一股诡异。
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生疑,但是好像又漏掉了什么不起眼却关键之处。
邵毅去档案室蹲了一会,决定了接下来的方向。
「再仔细审视一下三人口供。」
虽然案件里存在无法解释的疑点,但从以往案情比较弯弯绕绕的好些凶杀案中看来,嫌疑人于问话时自动自觉向警方提供不在场证据,资料精准、巨细无遗,大多都不寻常。
那些真正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人,要不是怕麻烦,倒豆子似的抛出一大堆有用没用的资讯,要不就是紧张得什么都说不知道,由刑警举例说明才试着提出一些资讯,或者真的没有不在场证明,交由刑警来查。
「邵队,你怀疑他们当中有人夹过口供(曾经合谋作假证供)?」阿玟问。「48小时拘留时间快到了,要不要试一下分别告诉他们『有人认罪了』或者『有人把他们供出来』,诈一诈他们?」
「不排除,但除非我们掌握了一定证据或别无他法,先别轻举妄动,毕竟这样的招数只能用一次。要是真凶沉得住气,一样能装得天衣无缝,坚持无罪拖到拘留时限完结。」邵毅沉吟道。「时间到了的话先放了那两兄弟吧,暂时禁止他们出境。」
他想了想,又吩咐:「Mandy,查一查邹凯耀的财务状况,以及两名死者死后有没有被人提走存款。邻居报称幼子经常向两老要钱,嚷过分身家,不知道会否有欠债情况,加上不和,起了杀机,如果是债主派打手所为,那调查方向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Mandy领命查帐去了,过了一会,大叫出声。
「Sir!有发现!」
不用三秒,重案组众人「呼啦」一声围拢上去。
「怎么,是那个小的欠下一屁股债,杀人泄愤顺道劫财吗?」大D细D齐声问。
「不不不,不是他啊,欠债的是他大哥邹凯炜!」
「蛤?!Mandy你说清楚点,这怎么回事?」
Mandy向来是个兢兢业业的小透明,年资在队里不长不短,身手一般,思维也不算特别敏捷或细腻,常常都是接命令做事而已,难得备受注目一回,指着电脑上显示的资料,紧张得结结巴巴。
「我,我我我查了两名死者和邹凯耀的帐目资料,没什么可疑。我想着,汇报没发现听起来很敷衍,要不,再,再顺手查一查邹凯炜和谢瓜瓜……这才知道邹凯炜现在是个『空心老倌』(没钱装有钱的人)!」
她指着联络银行那边调来的帐户资料,一滑下去,一开始,入息不少,但支出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