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dy一无所获,回重案组汇报,发现办公室里气氛很压抑,尤其是邓仔,鼓着腮帮子,整个人却垂头丧气,活像个被刀子扎穿了的皮球。

「怎么了?」

「看样子,Mandy你那边也没进展吧?」

「『也』?邓仔你那边调查也没头绪吗?」

「我们去死者生前用??的金发茶餐厅问话,被躁底(脾气火爆)的老板娘轰出来……」

金发茶餐厅保留着传统H城风格,墙壁上有几把挂墙风扇,悬着一部电视机,左右两边是四人雅座,中间放着四张圆桌和圆折??,三三两两地坐着几批客人。

客人们不少都是附近的街坊,因为台风即将来袭,晚饭没着落,就趁茶餐厅还没打烊,来提早吃个下午茶当成晚餐。有的熟客更预料待会可能会下大雨,直接穿上短裤+人字拖的战斗服,只在上身穿件外套挡挡风。

一阵阵烘焙香味扑面而来。

伙计托着一大盆蛋挞,从厨房里出来,灵活地在桌椅之间穿梭。

「今天最后一轮蛋挞出炉,新鲜滚热辣(新鲜滚烫)!金发茶餐厅招牌蛋挞,独家配方,又大又足料!回家前趁热买几个,叹(享受)个台风下午茶!买三送一!」

邓仔第一次独当一面,带着普通探员问话,紧张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应该展现出一点领导能力,就上前,想买几个蛋挞请同袍吃。

此时,忽然有一位客人举手扬声:「靓仔唔该!(注:字面意思为帅哥麻烦过来一下,但是茶餐厅术语指麻烦来一碗白饭)」

邓仔一个箭步走到客人前:「你叫我?」

「噗哈哈哈哈!」侍应和客人忍不住哄堂大笑,跟着出任务的两名刑警也憋笑憋得极其难受。

邓仔讪讪地笑着挠了挠头,四处观看,想先找伙计问话,可是人人都在忙,不是在运笔如飞下单,就是在厨房和楼面(用餐区)之间进进出出,而厨子正在里面左右开弓,锅铲翻飞,一边炒着干炒牛河,另一边捞起一大勺香肠火腿青豆通粉倒进碗里。

可怜邓仔不仅被员工无视,食客也都嫌他碍手碍脚。

「阿Sir,走走走别挡着我们看电视。快开跑了。」

两个老伯一人占一边雅座,隔着中间的圆桌,高声谈论着今天晚上的赛马。

「你看,『钢铁飞弹』六次近绩11/10/3/4/12/1,必须看好!」

「物极必反你知不知道?9号档位的『威力之星』养精蓄锐了几场,这场就要发力了──」

「每场都说发力,结果不都是那样,跟散步似的,十多场才有一场跑出前三,呸!」

「你那匹就爱开场狂冲,后劲不继,成绩都大起大落的,你还每场都押那么大,当心败光退休金──」

他们赌了几十年马,看法都相当独特,对下注的意见不一,两人各带着一份马经(报纸的赛马版面),像手持绝世武功宝典准备来一场华山论剑,争论的语气愈发激烈,争持不下。

伙计看到他们吵得面红脖子粗,见惯不怪,拿着一杯冻柠茶一杯冻奶茶少甜,放到两人面前,问:「我押了『福豪宝驹』,你们看不看好?」

「那一匹,中规中矩啦!……」两个老伯一致对外达成了共识,然后继续隔空高谈阔论,隔空驳火,口水沫几乎全喷到邓仔身上。

而那位叫钱曼荷的老板娘,系着绣了一行「I ? $」的围裙,化了个烈焰红唇浓妆,两只手腕套着玉镯子,坐在收银柜台后的高脚圆转椅上,数着收银机里的钞票,还不忘瞥两眼手机上的娱乐新闻,满脸油光笑?[?[的样子和收银机上的招财猫如出一辙。

她埋头苦干地计算着营业额,甚少?E起头来,但每次一开腔,就像军队司令官般,指挥着员工「作战」,好不威风。

「死仔包(臭小子),别成碌葛?钇蠖ǘǎū痂谱牛?,四号??客人结帐了,快去抹??!」

她?E头终于发现了邓仔一行人,满脸堆着笑迎上来,想趁台风来袭前再做最后一轮生意。

「各位阿Sir,来点下午茶还是提早吃晚饭?我们金发茶餐厅星期三特价下午茶餐是煎蛋肠仔(香肠)配炼奶西多士(炼乳吐司),各式中西粉面饭常餐,价钱实惠,我们本来截单了的,要是你们想下单我们还可以加单……」

可钱曼荷一听到他们是来问话的,就不耐烦地一扯油腻的围裙,很不友善地盯着他们。

「咋了?所以你们是来查案,不是来光顾的?」

邓仔觉得这语气不对劲,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展示欧克俭的照片:「你认得这位欧先生吗?」

「哦,认得,早上来吃饭的。怎么?」

邓仔急忙问:「这个西客有没有赖帐?或者在你店里闹事?」

钱曼荷很不客气地开火:「蛤?!西客?!西你个屎忽X,?轿鳎ǔ允海├材悖?你才西,你全家都西!」

邓仔目瞪口呆。

「你们警方这样问,就是怀疑我跟他有仇???」钱曼荷气不打一处来,骂完又叉着腰诘问。「他是我店里熟客!最舍得花钱吃饭的就是他!一人点餐的量能抵三人!我怎么会弄死他搞砸自己生意?」

有熟客笑着附和:「没错,咱们老板娘姓钱,才不会跟钱过不去!」

「嘿,所以老田,今天也买几个蛋挞回家吧?我记得你家孙仔在读小学,小一还是小二?蛋挞又甜又香,小孩子个个都喜欢!买三送一,买五个再多送一个给你怎么样?」

「买三送二行不行?」

「不行啦!一口价,买三送一,买五送二!」

「老板娘,你怎么知道这欧先生死了?还是『弄死』?」跟着邓仔的一名刑警问。

钱曼荷和客人讨价还价被打断,脸更黑了,一指茶餐厅里的挂墙电视机。

到邓仔问可不可以查看厨房里涉及花生的食品和调味料时,钱曼荷怒气冲冲地起身,走进厨房,抄起一只平底锅,提着出来,用力拍在柜台上。

「乒!」

邓仔吓得一缩脖子,茶餐厅里的食客也齐齐一缩脖子。

「完了完了,老板娘要西面了,快结帐快结帐。」客人老田嘀咕。

「你这契X在说啥?」钱曼荷瞪他一眼。

「没没没!蛋挞买五送二就买五送二,谢了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