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读三流中学那会,十二岁的中一生都敢恃着黑社会撑腰,染着一头金毛,在班里收小弟,收保护费,「虾虾霸霸」(横行霸道),身手好一点的就跟着大哥大姐劈友(斩人)。
黄姨还没结婚时,有一次只身晚归,差点就被童党打劫,幸好她跑得快脱险,但至今犹有余悸。
阿玟刚好和黄姨同一所中学毕业,虽然当时治安情况比黄姨的年代已经开始好转,仍深有同感,看着Mandy听说书似的好奇表情,忽然觉得自己快和黄姨一样老了。
「太太,我们也只是尽警方责任调查而已,无论亲疏都要查的,你见谅。」她见黄姨开始哭,出言安抚,以免录口供过程中断。「你回忆一下,被恐吓了以后又发生了什么?」
黄姨咬着嘴唇,努力地想了又想,才迟疑地开口:「那天我大女儿悦欣发烧,我原本想到超市买退热贴,被恐吓以后不敢往那拐子佬逃走的方向去,赶紧折返,在楼下便利店买东西算了……应该买了退热贴,也顺便给正在打麻将的家人买点减价汽水,然后回家照顾女儿了。」
阿玟给她看尸体照片,她同样是先觉得害怕,知道是邵眠眠以后泣不成声,哭了一会,却又思前想后,再度露出害怕神情,绞着手,凄凄惶徨地哀求两个女警看在她还有未成年女儿悦欣要照顾的份上,不要追讨知情不报的刑责,又哭着说要见邵毅。
邵毅听完汇报,找了杜衡两人一起去,以免被邻居交情影响判断。
黄姨一见他就噗通跪下了。
「阿毅,我对不起你们……呜……要是我……要是我那天勇敢一点跟那个人拼了……是不是眠眠就不会出事?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间接害了她?老实说我也内疚了十年,只是心存侥幸,会不会和小悦晴一样只是被拐走……」
她提起小女儿,不禁悲从中来。
「说不定她们还活着,说不定被什么富贵人家买走了,生活得好好的呢……可是我总梦到眠眠,她质问我为什么没有好好照顾她……我就知道,凶多吉少……我对不起你们!」
黄姨丈夫来接妻子的时候,自然又臭骂重案组一顿:「翻查再翻查,查你老母XX,你们这班死仆X烦不烦啊!那时不是早把我们家翻了个遍了吗!你们警方无能,查不到悦晴下落就算了,居然相信一个拐子佬,怀疑我们这些好市民!」
也骂邵毅:「你搞什么?我们在你们家隔壁住了这么多年!看着你们两兄妹长大的!我老婆还那么好心帮你们照顾女儿!」
在他连珠炮发轰炸之下,邵毅只能硬着头皮插嘴。
「当时悦欣和眠眠年纪相约,两人很要好,不知道可不可以请你陪她再来……」
「X!你跟我们黄家有仇吗?我们家悦欣那时发烧,38度半,已经跟你们说了家里小孩生病,结果你们还是进去到处翻,吓哭了她,之后直接烧到40度,前前后后病了一星期!」
黄叔气冲冲地骂了一会,变成嘀咕:「那个,你们警方还是惩教署啥的,要是想帮我管教一下女儿也行,最好是把她送到更新中心住几天。我都怀疑她当年『烧坏脑』了,愈大愈反叛……她不时逃学,还不肯回家!常常住同学家,电话也不怎么听……那个『衰女包』,白眼狼……」
他说着说着,无名火又点燃起来:「总之你们这群?菁?X别再搞我们黄家!不然我一定会『告到你们甩裤』(告得你连裤子都没得穿)!」
重案组完全看不出来黄姨、或者黄家,在眠眠失踪死亡这事上有什么异样表现。
难不成他们都看走眼了,庄文华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或者真的就是那个张志辉突发行凶?
邵毅为了查证,私下问齐连山,能不能查到庄文华跟X胜社团有没有关系。
齐连山面有难色:「之前那会儿我们抓捕了Ming少,法院判了终身监禁。他爹『独眼龙』气得半死,差点就要撕约再捣乱,给我科里寄恐吓信,说要搞随机炸弹袭击!还好他给我几分薄面,肯约出来喝几杯聊一聊。」
反黑组早和独眼龙的大儿子搭上了线。一边要挫挫X胜气焰,另一边要借刀杀人干掉得宠的弟弟,双方一拍即合。
齐连山敬酒时先套交情,满嘴跑脏话,大吐当反黑组队长的苦水,见缝插针地说羡慕独眼龙的大儿子,说大少孝顺,又有出息开了珠宝公司当大老板。
到谈判的时候,齐连山亲口保证,只要独眼龙一天在位,没重案发生,反黑组都不会动他名下的酒吧和「鸡窝」,又送了他一箱海关缴获的走私象牙。
独眼龙看似宠爱小儿子,实际却亲情寡淡,本来就只是因为丢脸才撂下狠话,赚回面子以后气就消了大半。他回家后,大儿子再趁机孝敬了他好些珠宝,亲手泡一壶大红袍陪他喝茶,聊聊「新型警黑合作模式」,终于使他心动衡量了一下,答应罢手。
「别看我黑白通吃,我也过得很不容易啊,暂时真不能再动X胜了。」
话虽如此,齐连山还是很讲义气的,思考不到三秒就有了主意:「要不我带上手下,找一晚绑走这姓庄的,关小黑屋,说他得罪了X胜的人,在他面前割鸡颈放血恐吓他,看他什么反应?会不会说自己人?」
邵毅想了想画面:小黑屋里摆个关公神坛,齐连山cos一回黑道大佬,霸气十足地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戴个墨镜,跷着腿叼着雪茄,「手下」不知是反黑组伙计还是某社团的小弟凶神恶煞地围着五花大绑的庄文华……
其中一个倒提着刀,捏着滴血的公鸡脖子,狞笑一声,一开口就是「你呢条友仔(你这小子),好X大胆啊」……
完全无违和!十足十的黑社会行径!邵毅细思极恐,连忙回绝了大佬的「好意」。
齐连山觉得张志辉是最像凶手的那个,至于黄姨,齐连山皱着眉头看了又看,不予置评:「有胸的女人我看不懂,没胸的女人更看不懂。」
邵毅真心实意地劝他:「齐队,别搞性别歧视。」
「屁,我最敬佩女人了。女人一辈子流的血比大部分男人都多。」齐连山不同意。「我只是碰到过一个女人,千人千面,根本看不透,比我老婆变脸的时候可怕多了。想当年,就是──呃──」
齐连山忽然打住话头,眼神游移,表情要多怪有多怪。
他老婆又不在背后,到底在怕什么?
「呃,我是在说──杜法医他的老母啦。十多岁的时候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个雨夜屠夫很变态不是吗?」
邵毅疑惑未消,却也没再问下去。
他回到重案组,和众人一起研究人物关系图。
庄文华和黄姨之间证供冲突,必然有一个在说谎。
而张志辉,和邵眠眠毫无来往,荔枝和封井两个疑点也有其合理解释,可竟然刚好与死因并弃尸地点有关。他有没有说谎?
到底谁在欺骗警方?
第71章71. 5-10 说真话的证据和证人
虽然怎么推敲都像缺了关键,但重案组不打算放弃。当年是失踪案没头绪也就罢了,可现在发现了尸体,有了更多线索,也有了更多疑点,绝对不能再次以悬案作结!
邵毅很倔,上次靠反复看录影和誊抄破解了Mortis的尖啸密码,干脆依样画葫芦,地毯式对比证供和人证物证,看谁的证供有破绽。
他连张志辉证供里说的「波多某结衣当年最新AV」都找了出来,一看年份月份,挺符合的。
「啧啧啧,男人,在工作以外就这些记得清楚。」阿玟大摇其头。「别的一问三不知,糊里糊涂。」
「别轻易放过每一个细节,还是可以试试查证的。」邵毅拿起白板笔,圈起了一小段口供誊录。「张志辉被你们紧追着问话的时候,他那堆回忆里说过,可能去了岳母家打麻将。我们可以问一下那一家人?张志辉休假玩乐的日子不多,而且打麻将通常都会赌钱,说不定那家人会有点印象。」
「咦?」阿玟皱了皱眉。「奇怪,张志辉的个人资料上写着未婚,也没结过婚。他有问题!婚姻状态这种事情不可能有口误吧?」
细D自动自觉带上两个普通探员,再去张志辉住的大厦,就这件事问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