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邓仔带你回警务大楼吧──邓仔！」

邓仔如获大赦，巴不得早点离开这个苍蝇乱飞、臭气冲天的现场，可是又不敢与杜衡走得太近。

杜衡一脱下沾满尸液的手套，他就躲得老远，还怕他全身弥漫的腐尸臭味，陪笑指路时保持整整两米距离，开车时甚至拿了个木夹子把鼻子夹住。

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是杜衡可以理解，一笑置之。

警车驶到H城警务大楼外，杜衡这才正眼留意了一下未来工作的地方。

警务大楼是非常现代化的建筑群，五十层高，占地很大，光是地面的露天训练场就有三个。建筑群分为主座及东西两翼，三者以架空天桥连接，以深蓝色为主调，每层装嵌着落地玻璃窗，升降机也是透光设计，取其「公开透明」之意，在三幢大楼的外墙上上上下下。

办了临时证件，经过智能门禁闸口，杜衡随口对邓仔说了一句：「挺先进的。」

「当然了！」邓仔一挺胸膛，自豪地说，「我们H城警队可是亚洲最先进的刑事机关！」

邓仔刚从警校毕业不久，虽然成绩优异，但在见识上还是萌新，看什么都是新奇的。他知道法医在H城可是稀有生物，心里存着一堆疑问，求知欲总算压过了恶心的感觉，一边带路，一边问东问西。

「杜法医，等下你解剖，我可以在旁边瞧一瞧──不不不，我是说，可以帮帮忙吗？」

「不行，你没受过相关训练，不能当法医助手。」

「可是这样你没有助手呀。」

杜衡讶异地停下脚步。

「什么？没有助手？连在旁纪录、拍照、递器具的实习生也没有吗？」

邓仔搓了搓手，尴尬地笑着说：「这个嘛……这行比较特别，H城大学没开设这门学科。」

杜衡无奈地摇摇头，再次举步：「I stand corrected（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们H城警队只是披着先进的外衣，却要外聘刑案法医，甚至连助手都不给一个。」

「呃……」

「请转告那位邵Sir邵队长，至少给我聘一个医科出身的助手，绝对不能吝啬开支。还有，他完全没告诉我任何后续安排！解剖结束后，是接着开会讨论下一步，还是该忙的忙，该休息的休息，等他召集？我连联络用的手机都没有！」

杜衡愈想愈生气。

这就是H城重案组的待客之道吗？不问缘由抓了他，查案时作风又这么……let it be what it will be（随性）的吗？这个邵Sir领着公家的薪水，都干什么去了？

邓仔观言察色嗅到了危机，赶紧一个劲儿地拍着胸口，保证把意见完完整整地传达给队长。

等杜衡一进刑案解剖室，关上门，邓仔立刻掏出手机，点开「重案社畜」群组，「噼噼啪啪」地打字。

是邓仔不是凳仔：SOS！新上任的顾问跟新上任的队长结仇，处处挑剔，重案组核心成员就几个人，天天低头不见?E头见，神仙打架殃及小鱼小虾怎么办？急急急，在线等！

第07章7. 1-6 嘴上不吃亏

解剖完以后已经是清晨，邵毅那边也完成了初步调查和问话，收队回到警务大楼主座20楼的重案组办公室，向目击证人兼嫌犯苗美兰问话后，随即在会议室里召开会议。

因为来不及分配一部工作手机给杜衡，邓仔只得再次沦为传话筒和导盲犬，带杜衡从解剖室到重案组办公室。

他一张娃娃脸少年感满满，现在却挂着两个与年龄不符的黑眼圈，呵欠连连。

「凳仔，打起精神！不想被邵队点名叫起来的话，等下开会别睡着！」路过的同袍提醒他。

「都说了是邓仔，不是『凳仔』……我就是困啊，怎么办？」邓仔哀嚎一声，「我昨天日间已经一直在当值了，晚上还得加班，一宿没睡……没人性啊！」

「邵队已经不算严厉了！你知不知道，周老队长那会，谁要是开会睡觉，就得起身立正，直到结束为止？」

「立……立正到散会？」邓仔吓得彻底清醒。

「不然呢？来来来，黑咖啡给你，整杯喝光就行了！」

老队长周白通认了邵毅当干儿子，手把手教他查案，邵毅也把干爹的性格学了个七八成，做事必须快、狠、准，不能拖延，接到案件的时候，邵毅自己一定会身先士卒提早结束休假，说加班就加班。

这其实也是重案组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没有案子的时候，怎么休假都可以，但一发生大案，除非直属亲人有红白事，否则必须加班，反对无效。

人到齐以后，邵毅叩了叩会议桌。

「开会。事不宜迟，我们马上……」

「呃，邵队抱歉，我……」一声痛呻打断了邵毅的发言。

「阿玟，怎么了？」

被叫作阿玟的人正是先前追捕苗美兰的女警，三十岁出头，铲青发型剪得比不少男人还短，锻练出一副倒三角身材，脸和嗓门也很像汉子。此刻她捂着肚子，冷汗涔涔，说不出话来。

旁边两名男刑警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吵个不停。

「邵队，『男人婆』她追嫌犯追得一身大汗，问话又问到口渴，猛灌冰水，这一看就是又姨妈痛了！」

「多亏她每月都姨妈痛一回，叫得像杀猪一样，整个办公室都听到，不然谁都不知道她是女的！」

「操，吵什么吵？谁他妈的想每月都经痛？我都想做手术摘掉这个烦人的子宫了！呃呃呃我靠……」阿玟恼怒地吼了两名白目的同袍一顿，但是很快就痛得唇青脸白，说不下去。

邵毅见状，快步走出会议室，回来时手上已经拿着一杯热水和一盒经痛配方止痛药，递给阿玟。

「吃了药趴着休息一会吧，撑不住就去休息室没关系。」

接着拿起文件夹，赏了两名男队员各人一记，以作警告：「同袍身体不适，一点都不好笑，你们的同理心去哪了？给我闭嘴。」

两名刑警被训了，不以为忤，笑嘻嘻地吹口哨。

「自从邵队进组以后，我们重案组的急救箱比百宝口袋还管用！光是止痛药就备了胃痛配方、经痛配方、肌肉痛配方！」

「没错！我们的邵队一向『父爱如山』……」

邵毅无奈地打断：「够了，开会。邓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