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齐宋想起那个吻,才意识到那时候发生了什么,坐那儿不说话。

关澜趴到他背上开导:“生气啦?”

他又装了会儿,装不下去了,转身把她放倒在沙发上。她伸手去关灯,他非不让,扣住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说:“让我看看你。”

出字幕的时候,他们亲吻。慢慢地,温柔地吻,她抚摸他的头发,面颊,脖颈,他抱她坐到自己腿上,把她整个搂在怀中。

那一刻,他有种奇异之感,不曾想到自己竟然可以把这样的话说出来,而她竟也觉得很正常。

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理想中的相处方式,他理想中的对象,独立,自给自足,各自安排好自己的事情,两个人能见面的时间不多,但在一起的时候就尽情地玩,不会把负面情绪带来给对方,要求对方帮着一起消化。

但与此同时,这种感觉却又让他想到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第42章 决心

转眼又是周一,关澜在政法南郊校区上课。

课间,行政白老师来办公室找她,说:“上午接了个法援热线,有个当事人问你哪天会在中心。”

“叫什么?”关澜只当是自己手上经办中的某一个案子,又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不直接联系她。

白老师答:“方晴,上周末来过的。”

关澜问:“那应该是齐律师接待的吧?”

“对,但她说齐律师……”白老师大概觉得直接说出来不大好,笑笑,换了个说法,“就问是不是能找个女律师,比较能共情她的那种。”

关澜听着,猜大多又是语气和措辞的问题。齐宋见惯了企业客户,对接公司高管或者法务,可能又像上次一样,跟人家说什么“反诉抵消吞并本诉原告主张”之类的了。

她记下那个当事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想着先问问齐宋,了解下那天咨询的情况,她心里好有个数。料到齐宋忙,不是开会就是开庭,便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齐宋上午果然有个庭,到中午休庭才得空,看见关澜的信息,没回,推掉饭局,坐自己车里给她打过去。

接通第一句话就是:“当是按摩啊?还带挑技师性别的。”

关澜揶揄:“你好懂啊。”

齐宋:“……”

她这才问:“你都跟人家说什么了?”

“我跟她说什么了?”齐宋也纳了闷了,边回忆边道,“她说男方打过她,那我问有报警记录或者影像资料或者证人证言吗?她说只有打完之后她自拍的照片,从手机相册里找出来给我看。我说这只是间接证据,仅凭这个没办法证明就是男方打的,需要有其它证据形成因果关系证据链,最好是报警回执加验伤记录,你们俩交流这件事的聊天记录,男方的悔过书,邻居或者家里人的证言都可以。她说她都没有,那我说,后续每一步都需要证据作为支撑,你没证据,刑事处罚不可能,进入民事诉讼的途径也是受限的……”

关澜明白了,说:“她或许觉得你是在质疑她吧。”

齐宋有点无语,说:“我跟她讲得很清楚,要她务必先收集证据,固定证据,办法都跟她交代了。”

确实已经解释得很周到,但法援的当事人自有其特殊性,尤其是涉及家暴的这一种。人家说他无法共情也许是真的。

关澜不再多辩,只道:“我今天下午没课,再约她聊一下吧。”

齐宋一听就不是很赞同。

关澜猜到他心思,补充:“一定在中心谈,我另外找个人过来帮我做记录,你放心。”

这话总算让他有点欣慰,自己的提醒,她都还记着。

那天下午,关澜在法援中心见到方晴。

来人并不是刻板印象中那种凄凄惨惨、不修边幅的样子,年纪三十出头,身材和皮肤都保养得很不错,衣服颜色也看得出是搭配好的,脸上化了淡妆,手做过美甲。

关澜还叫上了张井然,三人进了小面谈室。坐下问过情况,跟齐宋说的差不多。

方晴今年三十五岁,全职主妇。丈夫戴哲与她同岁,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任副总,收入很不错。两人有个六岁的女儿,在附近一所私立学校读一年级。家里几处房产,现在住南郊一个新建的小区,也是为了方便孩子上学。

“本来都好好的,”方晴说,“就是这两年行业不景气,他工作压力很大。又碰上孩子幼升小,没能考进理想的学校,刚上小学总有点不适应,家里气氛也不好……”

关澜其实没直接问家暴的事,方晴此时提起,却又有些替丈夫开脱的意思。

也不是她一个人这么觉得,张井然在旁边做着记录,忍不住开口问:“那他就打你了?打过几次啊?”

“两次,”方晴低头,答,“一次是今年四月份,孩子面小学失败,回家有点闹。他心烦,就跟我吵起来了……还有就是十一假期里的事,也是因为我管孩子的作业,他嫌烦……”

“孩子看见没有?”关澜问,“子女的证言也是可以的,哪怕未成年。”

方晴摇摇头,答:“戴哲说烦,我就把孩子送我婆婆那儿去了,就在一个小区里,是回来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关澜说:“伤情照片给我看下。”

方晴解锁手机,在相簿里找了找,递过来。

四月份的照片上有眼睛下面的瘀伤,以及手上腿上的乌青。确实如齐宋所说,作为间接证据是可以的,但缺陷也很多,比如只有局部特写,没把伤势和人脸拍在同一个画面里。

“这你都不报警?”张井然看过,更忍不住了。

方晴被这么一问,抬头看着张井然,像是想要辩驳,却又红了眼眶。

关澜看着,可以体会那一瞬两种情绪的交织。家暴不像普通的人身伤害,你可以毫无疑虑地打 110,一心一意地控诉施暴者。有时候,你甚至会为施暴者寻找施暴的理由,说服自己他还是爱你的。

“事情过去之后,他跟你说什么?”关澜问。

方晴缓了缓才答:“他向我道歉,说没事的,我们以后还是好好过。”

果然。

但半年之后,又发生同样的事,这一次的照片里有喉间的勒痕和头皮的破损。

张井然看着,已经不想再问,你为什么不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