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澜又笑,笑了会儿才回:挺好的。
赵蕊却还有话:那你也别太沉迷了。
关澜简直就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听到尔雅从卫生间出来,才放下手机,从打印机上取出那几张纸,装了个文件夹拿过去。
“这是啥?”尔雅问。
关澜替她擦头发,答:“你说让我写给你看的。”
“卧槽你还真写!”尔雅脱口而出。
关澜听惯了,照例提醒:“别说脏话。”而后给尔雅吹干头发,道声晚安,退出去了。
文章不长,不过一万多字。说理部分分了三种情况,就跟她最初想和尔雅谈的一样。
情况一,你喜欢对方,对方不喜欢你。
你可以向对方表达你的好感,但也要尊重正常同学交往的边界。你也可以送给对方礼物,或者替对方做些什么,但也要量力而行,不管是金钱还是时间。同时,请接受一个现实,你的付出可能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如果最终还是被拒绝,我希望你理智地接受,不要纠缠,也不要言语攻击或者打击报复。
情况二,对方喜欢你,但你不喜欢对方。
你可以拒绝,说出自己的感受。但一定不要使用侮辱性的语言,包括给对方贴标签。我说的拒绝,是有礼貌而坚定地拒绝,同时避免单独相处和身体接触,也不要接受对方的礼物。你们还是做同学,不要结仇。
情况三,你喜欢对方,对方也喜欢你。
你可以表达自己的好感,也可以接受对方的表白。但同样的,你要量力而行,包括金钱,时间,以及未经许可不得触摸对方身体,对方对你也是同理。
也许你听过别人说早恋是不对的,但或漫长或短暂,或深刻或浅淡,其实每个人都有过。你不能简单地将它定义为好或者坏,它究竟对你意味着什么,取决于你怎么去看待这件事,以及在这个过程里,你是不是始终真诚,谨慎,而且明智。如果你可以做到,将来的将来,你们或许成为朋友,或许不记得对方的样子了,但回想起来都会是一段有意义的经历。
最后但也是最重要的,如果遇到任何你不能解决或者无法判断的情况,请立即拨打热线 186xxxxxxxx,关老师随时准备为你解惑。
……
起初写完,一直没拿去给尔雅看,因为觉得还是太过说教了。
直到这一天清晨,她在齐宋家的沙发上补了后面案例分析的部分。其中是她从 12 岁到 18 岁经历过的几段小小的感情,有故事,也有她的心得体会。比如六年级一个喜欢上她的男生,比如初中里每天等她一起上学放学的班长,还有高中一年级,她对一个体育生一见钟情。恰好对上那三种情况,被追求,两情相悦,单相思。她当时懵懂,有认为做对了的,也有后来才意识到自己错了的,全都坦白地写下来了。
她不确定尔雅看了会作何感想,更不知道这几张纸比不比得过一部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只记得自己小时候意外看到过母亲年轻时写给父亲的信。一向飒爽的陈敏励在信里说:我以为自己注定孤独一生,没想到遇见你,你是这样好的一个人。
她当时也曾觉得惊骇,甚至脸红。但那句话她一直都记着,并且让她醍醐灌顶地懂了,陈敏励也是个独立的人,身份并不仅止于妻子,母亲,或者单位里人家称呼的“陈工”。
洗漱完上了床,才看到手机上赵蕊最后的回复,竟是针对回避型依恋的人格分析。
关澜笑,她刚教完尔雅,也有人来教她了。
靠在床头细看,长长的好几段,里面还有链接,点进去,是依恋理论奠基人 John Bowlby 的论文。
大概怕她懒,赵蕊给她划重点,说:回避型就是这样,你踩在他的审美点上,他会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热情。但当你持续地出现在他身边,他又会想跑。这是因为日常的平静无法让他产生安全依恋的情感链接,他需要通过离开的方式去寻找一些刺激反应,再来确定你是爱他的,对他的感情是稳定的,可以保护他,包容他,接受他。用推开的方式来寻求拥抱,用受挫和痛苦去激活安全依恋,当你喜欢我时,我就不喜欢你了,说的都是这种人。
最后给她总结:所以,跟回避型交往,切忌追太紧,最简单就是三不原则,不问,不急,不怯。
关澜看着,愈发笑出来,觉得好贱啊,真有病。
转而却拉到信息列表里齐宋的名字,编辑了一条发过去:下午跟黎晖带着孩子找补习老师,遇到姜律师了。
齐宋也还没睡,正坐在桌边整理下周开庭要用的材料,看到这一条,静静笑起来,回:你好像见了全世界,我就一个人。
下午要见黎晖,关澜是告诉过他的,但她这么坦率,他还是有些芥蒂。总之怎么都不好,齐宋觉得自己有病。
关澜也说:这话听着有点酸是怎么回事?
齐宋又回:还有更酸的,你要不要听?
关澜:说。
齐宋:睡前别刷手机,放卧室外面充电,你夜里睡得太轻了。
我吵着你睡觉了?关澜想问,却又禁不住想起昨夜,一遍又一遍地,于是埋进枕头里,弯起唇角。
第38章 何静远 诉 梁思
2010年12月,剑桥城。波士顿的冬天总是又长又冷,一场雪之后,连着几日白天放晴,气温总算回暖了些,入夜却又降到零下。墙头、树上的雪还积着快一掌厚,路边小酒吧里倒是热火朝天。考试周刚结束,眼看就快放圣诞假了。不大的店面挤满了人,吧台和圆桌边坐的几乎都是学生,喝酒,聊天,还有的窝在角落里画画。其中就有26岁的梁思,头上戴一顶小小的白色头纱,手里拿杯苹果白兰地调柠檬苏打,双颊绯红,不知是因为室内闷气,还是已经喝到微醺。明天她结婚,这一夜叫了几个朋友,在此地搞单身趴。她笑对身边人道:“何静远去跟他老板请假,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说什么?”旁边朋友捧场地问。梁思公布答案,学着何静远的说话的样子,淡淡的,不慌不忙:“他说我要结婚,然后去亚利桑那徒步露营度蜜月,那里没信号的,邮件别发我,发了也回不了。”
2010 年 12 月,剑桥城。
波士顿的冬天总是又长又冷,一场雪之后,连着几日白天放晴,气温总算回暖了些,入夜却又降到零下。墙头、树上的雪还积着快一掌厚,路边小酒吧里倒是热火朝天。考试周刚结束,眼看就快放圣诞假了。不大的店面挤满了人,吧台和圆桌边坐的几乎都是学生,喝酒,聊天,还有的窝在角落里画画。
其中就有 26 岁的梁思,头上戴一顶小小的白色头纱,手里拿杯苹果白兰地调柠檬苏打,双颊绯红,不知是因为室内闷气,还是已经喝到微醺。
明天她结婚,这一夜叫了几个朋友,在此地搞单身趴。
她笑对身边人道:“何静远去跟他老板请假,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旁边朋友捧场地问。
梁思公布答案,学着何静远的说话的样子,淡淡的,不慌不忙:“他说我要结婚,然后去亚利桑那徒步露营度蜜月,那里没信号的,邮件别发我,发了也回不了。”
“真的假的?这么勇还想不想毕业了?”其他人诧异。
梁思说:“我也这么问他,每个人都在拼命,就你这态度,要是你老板生气了怎么办啊?”
句子是埋怨,语气却完全不是。
“那他怎么答?”旁边人又问。
“他说,”梁思顿了顿,像是在讲单口相声抛出一个梗,还是用的第一人称,“要是老板生气了,最多说明这个老板不适合我。”
几个朋友有的唏嘘,有的干脆嘲她,说:“梁思就是这样,开口闭口都是他们家何博,何博最棒,何博最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