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手没有。脸也没有。
眼前的画面晃动得厉害,洛鸢闭了闭眼,稳定心绪,再度睁开眼睛,对连易延解释道:
“我不是故意的,是刚才有辆电动车突然窜出来,我想躲才撞到你的……”
“够了,你是不是故意的都无所谓。”连易延打断他的话,语气里隐藏着一股平静的怒意,“我不关心。”
连易延把打包的东西直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紧接着用纸巾擦干净头发上残留的汤水,再擦手臂,然后随意地擦了一遍衣服,把纸巾也给丢进了垃圾桶。
冷静地做完这一切后,连易延就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迈开步子,准备直接走人。
连易延不是情绪稳定,而是很少有情绪,即使如此,洛鸢还是看得出他生气了。
但连易延即使生气,也还是不愿意多给他一个眼神,多跟他讲一句话,这让洛鸢心头火起,同时,这也是他最无法接受的地方。
洛鸢快速追上去,拉住连易延的胳膊。
连易延回头看他。
“我说了我是不小心的!”洛鸢的情绪也高涨起来,他蓦地拔高音调,有些愤怒,“你为什么不相信?!”
“我相不相信很重要吗。”连易延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事情已经发生了,结果就是这样,其实如果一开始你不做无谓的事,压根就不会弄成现在这样的场面。”
连易延的逻辑链其实没问题,如果不是洛鸢故意替连易延点单就只为了小小地报复他,此时此刻的连易延绝对不会是如此狼狈的模样。
所以洛鸢没法出声反驳,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连易延快步离开决绝而去的背影。
不是故意,只是无心之失。这样的辩驳似乎略显苍白。
但是,洛鸢确实不是有意的,他没想过要让连易延受伤,他只是想小小地报复一下连易延,可他不会拿连易延的手开玩笑。
因为有前车之鉴,他才发现连易延有多不把自己的手当回事,哪怕被开水烫到,也能像感知不到痛觉一样若无其事,那张冰山扑克脸没有丝毫的表情起伏,就仿佛,这个世上压根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连易延产生多余的情绪波动。
同为职业选手,洛鸢明白连易延的这双手有多重要,可以说,双手就是他们的武器,就如角色操控武器打出伤害一样,他们也是用这双手,操控着角色,驰骋于赛场之上。
而且,他还等着要在赛场上完成对连易延的复仇。
所以,他不允许连易延的那双手有任何闪失。
刚刚那场小小的报复只是一时兴起,出基地前,洛鸢的心情其实还不错,但当他看见连易延出现在面馆门口的时候,那种好心情瞬间消失得空空荡荡。
连易延并非一个人,旁边还跟着他的新队友。
洛鸢突然间非常看不顺眼。
看不顺眼连易延,更看不顺眼连易延现在的新队友。
无名的怒火再度席卷上他的心头。
如果换做是以前,站在连易延身边那个位置的人
明明该是自己才对。
以前,洛鸢想,就算是以前,连易延也未必会跟队友关系这么亲密。
连易延确实是一个很讨厌的人。
在网上,在那些自己本应看不见的隐秘角落,他说得好听,实际上做出的行动又完全相反。
带着新队友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就好像在宣告,他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去。
而困在过去走不出来的人,只有他自己。
连易延回到酒店,本想直接回房间洗个澡,在经过训练室外的走廊时却突然和余平打了个照面。
“连队?!”余平看到连易延的惨状后瞠目结舌,说话都不利索了,“怎么搞的,这……你没事吧?”
连易延云淡风轻地说:“遇到个神经病。”
“……”余平震惊得说不出话,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队你还好吧?要去医院看看吗?”
连易延摇了摇头。
“啊,我跟Sweet买完东西后就直接在便利店里吃了饭,毕竟你和洛鸢的那个样子有点恐怖……我们不敢打扰你们。”余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觉得他还是要跟连易延解释一下,“不过喝的饮料我们买了大家的份,就放在训练室的桌子上,连队你记得喝。”
连易延并不关心这件事,他“嗯”了声,然后若无其事地与余平擦肩而过,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门口。
他用房卡打开门,在房间的浴室里淋完澡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就躺到沙发上闭目养神,开始休息。
虽然连易延不觉得吵架一定是件不好的事情,可每次跟洛鸢争吵,总会耗费他的心神,引起他额外的情绪波动,让他精疲力尽。
连易延的身体上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虽然被面汤泼了一身,但汤水并非滚烫,再加上他穿的是长袖长裤,被溅湿的主要是衣服,暴露在外的皮肤顶多只是被轻微地烫了一下,没有大碍。
更多的,还是精神上的疲惫。
洛鸢故意找他的茬也不是第一次,或者说,这么多年来,连易延一直在被形形色色的人不间断地找茬,被各种各样地刁难,对于这种事,他已经习以为常。
连易延不属于睚眦必报的类型,斤斤计较在他眼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但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连易延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到他的底线,惹火连易延,可能是比死亡还要可怕的事情。
除此以外的那些偷偷摸摸的小举动,连易延甚至从没放在心上。
恨他的人太多,他没必要一一去回应。
如果洛鸢做的这些近乎报复般的恶作剧行为能让他心里好过点,能让洛鸢不再缠着自己,那连易延简直要谢天谢地了。
连易延整个人躺在凹陷的沙发里,随手从旁边扯了张薄薄的毛绒毯子盖在身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洗完澡后困意席卷而来,他打算睡半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