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像连队这种日理万机的人不会来参加聚餐呢,”洛鸢渗出一个微笑,眼神里是冰冷的讥讽,“是因为现在成了只用看饮水机的替补,所以有时间来干点别的事吗?”
第10章
洛鸢这话的攻击性太强,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连易延看了眼邓经理面如土色的脸,余平跟游杰两位新人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眼睛不停在洛鸢跟连易延之间转来转去,陈云斐虽然没被吓着,可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旁听的人比自己这个当事者反应更为激烈,连易延觉得有些讽刺。
连易延倒是没将洛鸢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是觉得自己刚才有点天真了,竟然会觉得洛鸢不会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发难,怎么可能呢?明明早就看清楚了洛鸢对自己的恨意,还心存侥幸。
洛鸢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只要他找到机会,必定会随时发难,不顾场合。
连易延有千万种的答案能够将洛鸢的话堵回去,可他觉得,没有哪一种答案比沉默更具杀伤力。
没能得到连易延的回答,洛鸢显然觉得无趣,于是他也不作停留,径直越过连易延,在胡经理右手边的第二个座位上坐下来。
Will也跟着坐在洛鸢的旁边。
徐家容只能老好人般打着圆场:“菜都上齐了,咱们先开始吃吧?免得锅底都要煮干了。”
“哎是是是,赶快吃,赶快吃啊!”邓经理不停地用公筷往锅里下菜,他特地往清汤锅的那一边多下了点菜,应该是照顾到洛鸢的口味。
锅底沸腾,氤氲的白气中,洛鸢的面容看不真切。
“洛鸢你不能吃辣就多吃点清淡的哈!”邓经理热情道,“想吃什么就多夹点,今儿我请客,甭跟我客气。”
邓经理的语气亲切得就好像洛鸢还是KAE的一员,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洛鸢是从KAE“离家出走”的,跟KAE闹得并不愉快。
连易延明白,那只是邓经理的习惯,对谁都尽心尽力地抱有亲切的态度,以至于时常把过去与现实混淆,假装什么都没有改变。
实际上,谁都变了。这只是在自欺欺人。
在这个包间里,洛鸢的旧识其实只有连易延、徐家容跟邓经理三人,但洛鸢从进门开始就没对他们摆出过想要叙旧的态度,除了连易延以外,洛鸢对剩下两人的态度更像不沾边的陌生人。
“谁说我不能吃辣?”洛鸢的面色瞬间变得阴沉,“没这回事。”
像是想要验证自己说的是真话一样,洛鸢飞快在辣锅里夹了几筷子菜,夹的到底是什么菜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总之毫无知觉地吃完了,没尝出任何味道。
辣味后知后觉地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洛鸢觉得脑门有些发热,但他没喝水。
连易延只需要看一眼洛鸢,就知道洛鸢是被辣着了,只不过好面子,才装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因为似曾相识的场面,他也曾经经历过。
有一天打完比赛放假,他带着洛鸢去吃重庆火锅,锅底也是点的微辣。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洛鸢不能吃辣,两人面对面坐着,他问洛鸢辣吗,洛鸢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不辣。
这家重庆火锅味道比较正宗,辣是真的辣,洛鸢其实被辣得说不出话,但为了那点胜负欲和虚荣心,他忍着,在连易延面前装出副能吃辣的样子。
装酷装得太过,报应就来了,洛鸢不知道吃了口什么,因为太辣竟然被呛住,然后一阵猛咳,咳得天昏地暗。
“要不要喝点水。”连易延抬眼看他,挺好心地问。
“不用……真……真不辣。”洛鸢边咳边摆了摆手,危急之中他还没忘记维持自己的人设,实在是感天动地。
但连易延一眼就看穿了他其实不能吃辣,不由分说地给洛鸢倒了几杯水,看着他全部喝下后,才带着他去吃另一家店。
连易延并不讨厌洛鸢的逞强,这是他身上孩子气的证明,所以连易延没有揭穿他的伪装,只是从那以后,连易延再也没有带洛鸢吃过重庆火锅。
只不过现在给洛鸢倒水的人换成了洛鸢的现队友,Will忧心忡忡地望着洛鸢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询问他:“鸢,你还好吧?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Will是美籍华裔,自小在中国长大,后面又跟着全家移居美国,他在北美赛区出道,随后转到中国赛区,加入了HWM战队。也许是因为长时间异国生活的经历和语言环境的改变,他习惯性地喊洛鸢名字中的单字,喊他“鸢”。
Will染着一头粉发,长得漂亮,甚至有种女性化的美,气质却很尖锐,属于不好招惹的那种类型,跟洛鸢有些类似。
游戏中Will作为洛鸢的辅助,跟他一同走下路,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亲密无间,现实中两人似乎也走得很近,自从他们同时出现在包厢开始,连易延就注意到,Will的眼神一直黏在洛鸢的身上,几乎没离开过。
连易延也发现,Will的目光偶尔会飘到自己的脸上,而他对自己的眼神里,有种若有若无的敌意。
敌意,说来也奇怪,连易延跟Will基本算得上毫无交集,在此之前甚至没说过话,他有什么理由敌视连易延呢?
既然理由不出自Will本身,那这个理由就在Will所重视的洛鸢身上。
连易延想,也许他听说的那个消息是真的。
有小道消息说,Will对洛鸢的占有欲非常强,甚至不允许他跟其他的辅助双排,在亲眼见证以后,连易延才相信这个消息有着百分百的准确度,绝对不是在弄虚作假。
但Will怎么看待洛鸢,其实都不关他的事,因为现在的连易延压根就没有那种立场。
他跟洛鸢既不是队友,也不是恋人,任何关系都带了一个“前”字,那代表曾经,代表过去,过去的事情再怎么牵扯,一切也不会恢复原状。
是因为洛鸢过于关注自己,才让Will误会了吗?连易延有种直觉,洛鸢不会告诉任何人跟自己过去的关系,自然也不会告诉Will,因为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如果Will知道洛鸢对自己的额外关注纯粹是由于太恨自己,Will会怎么想?连易延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全程食不知味。
一顿饭吃得尴尬极了,包厢里明明热闹地坐了满满一桌人,却寂静得可怕,氛围压抑沉闷,就像几个小时前压在上海这座城市上方的沉沉黑云再度笼罩了这间屋子。
邓经理绞尽脑汁想要打破这份沉默,终于,他灵光一现,将清汤里煮好的虾滑用漏勺捞起,放在洛鸢的碗里,还一边笑呵呵地说:
“连易延说你爱吃虾滑,还特意给你点了两份,洛鸢你尝尝看,看看这家的好不好吃?”
殊不知,“连易延”这个名字竟成了导火索,埋在洛鸢禁区里的那颗地雷在电光火石之间,爆炸了。
“现在不爱吃了。”洛鸢皮笑肉不笑地说,“还是谁点的谁吃吧。”
矛头瞬间指向了坐在角落里的连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