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看着木台上那只被粗糙绳索残忍绑起的?狐妖,以及狐妖身畔站着的?身姿英挺的?他的?爱人?。

狐妖已然奄奄一息,火红的?皮毛被烧得黑了几块,一张怪诞的?人?面也布满了细细的?血迹。

而江让呢?

江让手持玄色长剑,俊朗的?眉目中?是满满的?厌恶、冷漠,眸中?的?厌憎令他整个人?都变得阴鸷、森冷、不通人?情。

祝妙机很少看到青年露出这样的?神色,他同江让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之?久,熟悉青年的?每一寸面目,嬉笑的?、温情的?、柔软的?、爱慕的?、渴望的?.......

唯独不见冷漠。

台下的?欢呼声、叫好?声、赞美声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嘈杂、纷乱、血腥。

近乎灼热的?视线令男人?颤抖得回神。

他对上了那双死气沉沉、嗤笑嘲讽的?妖物?的?红眸。

“杀了它!杀了它!”

狐妖苍冷的?嘴唇翕动,忽地?露出一抹诡谲的?笑。

它说:“下一个,就是你了。”

血色飞溅,一个艳尸的?头颅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一直滚至祝妙机的?脚尖。

台上是一具无?头的?狐尸,和眉心溅着妖血的?青年。

人?群沸腾,所有人?都在奔走欢呼,宛若新春到来。

江让手执黑色长剑,长剑的?边沿沾着猩红的?血,他一步步朝着男人?走来,面上仍带着几分肃冷寒意。

祝妙机一瞬间甚至恍惚生出一种,自己也将死在那剑下的?错觉。

可很快,青年的?面色便变了。

他俊朗的?心上人?、夫君、爱人?露出一种颇为失措的?焦急,江让随意踹开?那晦气的?狐妖头颅,轻声小心道:“阿妙,你怎么来了?吓到了吗?”

说着,青年颇为厌恶地?看向那狐妖道:“阿妙莫要害怕,那狐妖罪该万死,师尊果真说的?不错,妖都是害人?的?......”

“阿让。”祝妙机忽地?抬眸,深灰的?眸在黑夜的?掩盖中?并不真切,倒像是雾气弥散进了他的?眼,哑声道:“你、很讨厌妖吗?”

烧焦的?肉香冲入鼻腔,有人?拎着狐妖的?头颅,笑嘻嘻道:“这狐妖还真是美貌,只可惜是个畜生。”

“是啊,你快些把它扔进火里烧了吧,别吓着孩子了......”

江让这会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认真道:“是啊,阿妙,那些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害人?无?数,连师尊都曾被卑鄙阴险的?妖族伤过。”

“他们该死!”

青年这样说着,面色晦暗,似是想起了什么,忍了忍,眸色失落了几分。

祝妙机紧了紧手腕,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下一句话的?,他只知道,自己的?周身都似是泛出无?尽的?凉意。

困命锁将他的?心脏都灼得生疼。

他抖着唇问:“若是他们不曾伤人?呢?”

江让突然笑了,他爱怜地?看着他,叹息一声才无?奈道:“阿妙,你果真是菩萨心肠,可妖还分什么好?坏?说到底,它们不过是毫无?人?性的?畜生,而畜生有了伤人?的?力量,甚至妄想翻身做主人?,就该死。”

“更何况,他们伤过我?师尊。”

青年眉眼一瞬间闪过几分阴翳,语气变得愈发冷沉道:“我?小时便发过誓,所过之?处,见妖必斩。”

寂静与喧哗隔在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道极深的?天堑。

好?半晌,祝妙机才抖着嗓音道:“......阿让,若我?是妖呢?你也会杀了我?么?”

江让眉色不动,径直以一种审视的?态度看着男人?,好?半晌,青年眉弯的?雪色忽地?溶解开?来,他笑着温柔地?伸手别过祝妙机耳畔浮动的?白发,温声道:“阿妙,别说傻话,你怎么会是妖呢?”

祝妙机眼睫颤动,好?半晌,他才慢慢抬起苍白的?脸颊,露出一个惨然的?笑道:“是啊,我?怎么会是妖呢。”

......

那日的?事情江让并未放在心上。

自从狐妖一事解决后,村中?人?对他的?信任尊崇日下高涨,加上近来入山中?打到不少活物?、大猎物?,日子便也越发好?过起来。

江让想着马上要入新年了,按照人?间的?礼节,需要备一些年货。

想着家中?剩余的?银两,青年便打算去远一些的?镇子上将那些活物?卖了。

祝妙机自斩妖那日后,身体愈发虚弱了起来,不仅如此,不知是不是因着对方?之?前过度操劳家务,一双漆黑的?眼像是裹了层水膜一般,灰森森的?。

但好?在视线并未受到什么影响,江让担忧之?下也曾去附近的?镇子上请过医师,都看不出什么问题。

如此,这次出远门,即便对方?想要跟着自己,青年还是坚定拒绝了。

江让是个行动迅速的?人?,不过去镇子上两日,便将手头的?活物?、皮毛和肉类卖了个干净,他是个嘴甜的?,长得又神清骨秀,不必揽客,自有人?会被吸引来。

数着手中?的?银钱,青年面上露出一抹浅笑,他压了压额前的?草帽,在镇上买了好?些年货。

眼见天色近晚,江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方?才想要去租车,眼神扫过街上匆匆的?人?群,忽地?眼神僵在原地?。

无?尽的?天光被彻底落下的?日头拉拽着即将彻底堕入淤泥,而那光芒的?尽头,立着一位白衣黑发、玉质金相的?男人?。

或许是撞见了青年看来的?视线,男人?露出了一抹挟裹着温柔与轻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