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现在正在惬意生活，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很多，但我什么都没忘。

或许你会疑惑，为什么我会对你一个刚进府的下人如此关心、照顾、纵容，外人都以为冬日寒池是我们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你应该也不例外，但这并不是。

八岁那年，郁城热得出奇，我跟着大哥离开孔府，前往孔府在乡下收编的田地，那里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孔府特地花大价钱买下的地，我第一次有机会离开四方天空的孔府，来到外面的世界。

乡下收编的田地附近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其中更是少见跟我一般年龄大小的孩子，可能因为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能够每日留在家中的孩子少之又少。

不过，你似乎就是其中的特例。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夜半十分的田埂上，那时候晚上天气依旧热的出奇，大家都会出门乘凉，其中白日带着些许树荫的田间地头是最舒服的，热风在吹过装着泥水的田地时，迎面而来的土地的气味让人凉意十足。

晚上聚集的小朋友比白天多的多，其中大多数都是黑的跟煤炭一样，我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大家都自然而然的疏远我，觉得我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我当时一直在这些人的背后默默的看着他们，在享受舒适的环境的同时，听着他们说的有趣的事，心中也是有几分欣喜，毕竟这比孔府要开心太多了。

可是细皮嫩肉的你出现，我这才意识到这群人并不是瞧不起我这样的容貌，而是不习惯新人，看着你在众多孩子中混的如鱼得水，和大家有说有笑的交流着，我真是艳羡不已。

你过了好久才注意到人群的背后的我，心中生出无限好奇。

“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

“说的就是你。”

你的语气中带有着孩童的稚气和冲撞。

“我是郁城来的。”

“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大家都惊奇的看着白言和这个所谓的“新朋友”，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我离开人群，去了更加凉快的竹林，在哪里，两人才算真正的认识彼此。

“我叫白言，白色的白，一言为定的言。”

“我叫孔宸朗，我父亲是……”

“哎呀，你说你父亲干嘛，我又不是认识你父亲。”

你说着便向后一躺，躺在落满竹叶的土地上，其实当天晚上聊的什么或许你并不记得了，你只为有同类人的存在而高兴，你不想让同类的人有难处，之后的，之后的你便睡着了。

我对那一晚记忆深刻，你是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朋友，我当晚和你一起仰望星空时，在万里无云的天空划过一道道流星时，我偷偷许下愿，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之后的之后，我们似乎真的成为了好朋友，因为在白天，这收编的地界上就我们两个小孩在家，所以走的越来越近。

你带着我彻底融入乡下生活，直到后来我们两人一起去河边游泳，我抵不住内心的好奇，下水尝试被水草困住时，你成功解救了我的那一刻，我便内心暗暗发誓，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后来，后来因为我落水的事，我没有来得及告别，就被接回孔府，再次回到笼中，成为一只被豢养的鸟，整日学习，我原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那样美好的画面永远都只能存在回忆中，可，你却又一次无声无息的闯入我的生活之中。

在孔府的冬天，房间内闷热无比，冬天比夏天坐在书房还要困乏，所以我当天去池塘边解乏，不曾想自己失足落入水中，当时并没有觉得惊奇，因为我在离开你之后的日子里，已经学会游泳，所以并不怕溺水，只是我心中在期盼。

期盼着，你的出现，在我第二次落水时，你像第一次救我时的样子出现在我的身前。

可我等了许久，直到自己的身子在冰冷的池水中四肢都快冻僵，你依旧没有出现，反而是周围的下人越聚越多。

可，随着一个打扮落魄之人跳下水，看着游泳的姿势，很像小时候的你，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欢喜吗，那个人把我救上岸，在即将闭上双眼时，我看清了眼前人面容，我原以为是我做梦，因为他和小时候的你一模一样，可等我再次醒来，我才发现这不是梦，白言，白纸黑字上写的，就是你的名字。

我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时间便询问着刘妈妈救我之人的性命，我好怕你会离开孔府，直到看见你的奴籍，我才发现，你这一次是真切的出现在我身边。

我当时看到你为奴，心里五味杂陈，但也为你来孔府悄悄暗喜，我当时在妈妈眼里就像是一个分裂之人。

后来，我求母亲留下你，甚至在屏风后偷偷观察你，当时的你很是机灵，但也有可能是你来到新环境的谨慎，居然神奇的发现躲在屏风后的我，我们两个人对视之间，我好想第一次慌了神，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吓得退了好几步，差点撞翻后面的花瓶。

你倒像是个没事人，眼神中还充满着怀疑，我还以为你发现了我的小心思，你会不愿意待在孔府，但后来，我才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我的臆想罢了。

你变得比小时候更加圆滑，在我母亲身前混得如鱼得水，你很会讨人开心，这也铸就了你能够顺利进入孔府。

因为你，我从八岁开始，持续了整整八年的愿望，终于在十六岁的冬日，你来到孔府的那个冬天实现。

如果再院外忍受寒冷可以盼来你，我以后的每个冬日都能在院外读书，只希望你每年都能在身边，而不是短暂的出现。

今年我也站在院外看着古书，外面的鹅毛大雪将我的眉毛掩盖住，眼前的视线渐渐模糊，和当年落水一样，身体开始不受控，记忆开始恍惚，我期待着你能再次出现，可一切都不会如往日如愿。

第59章 天嘉十六年

白言，你知道吗？

那年冬日，最开心的事就是能日日看到你，枯燥的书海最是令人困乏，可是只要看到你在院子里奔波，总是能瞬间清醒，就像那干渴后的一汪清泉，令人精神百倍。

或许，你当时会疑惑，为什么我总是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大家看来这都是巧合，可是，每一次等待你的出现，我都会花上不少的时间，站在你必经的小门，在我院子里刚好能看到，每次都会假装在外面透风，每次都会被刘妈妈唠叨上数十遍，每次都要被劝动时，你总会提着饭盒出现在小道上。

把刘妈妈支开，对着门上油光发亮的门环照照自己的样子，看看今日的自己是不是有疲态，会不会丢脸，然后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出现在你的面前，挡住你的必经之路。

“好巧啊。”

“一点都不巧，每次碰到你准没好事……”

“额…也不都是吧。”

“你怎么能这样对公子说话，公子还请见谅。”

每次见面，雷打不动的这几句话，我现在都还记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或许我会不以为然，可是你嘴中的话语却总是能让我开心半刻。

“公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下人先走了。”

“再…”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