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众神之王宙斯来到森林里与仙女们游玩,而神后赫拉得知了消息,就来到森林里寻找自己的丈夫。勇敢的厄科故意缠住赫拉唠叨个不停,让仙女们有时间从宙斯的身边跑掉。得知真相的赫拉怒不可遏,于是诅咒厄科永远失去讲话的能力,她只能跟在别人身后,不断地重复别人说过的最后几个字。可怜的厄科跟在那喀索斯身后,纵有千言万语也难再说出口,这真是最为残忍的报复了。
吕西安手里拿着弓箭,背上背着箭囊,在舞台的中央站定,而在他的身后,扮演希腊众神的其他男女在“奥林匹斯山”上各归其位,布隆内夫妇分别扮演宙斯与赫拉,他们站在了最高处,而在他们下方站着一群花花绿绿的男女,至于他们究竟代表的是哪一位神灵,观众们只能从这出戏的那位诗人作者那里了解到,此时诗人先生正站在舞台的一边,夸张地念着旁白。
“有一天,我们英俊的猎人和他的朋友们走散了。”诗人念到。
吕西安挥舞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弓,“我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是谁在这里?”
爱洛伊斯小姐将自己的手放在喉咙上,“在这里!”
吕西安四下张望着,装作看不见她,“你过来吧!”他呼唤道。
“过来!”爱洛伊斯小姐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悲伤。
吕西安再次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您为什么躲避着我?”
爱洛伊斯小姐的声音更加哀伤了,“躲避着我……”厄科想要向那喀索斯解释,可诅咒的效力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让我们在这里相会吧。”吕西安说道。
爱洛伊斯小姐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相会吧!”她大声喊道,同时朝着吕西安跑过来,张开双臂要拥抱他。
吕西安像是受到了惊吓,他一直后退到舞台的边缘,“请放开我!若是我接受你的爱,还不如早死了好!”他用双手捂住眼睛,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表现出明显的拒绝之意。
爱洛伊斯小姐愣住了,她脸上的微笑凝固在了脸上,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向下流去,“不如早死!”她哀叹道。台下的钢琴适时地发出几个刺耳的高音,代表了她的倾诉,马上又被一阵哀伤的小提琴曲压了下去。
在“奥林匹斯山‘的顶上,扮演神后赫拉的布隆内夫人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她的眼睛里闪着火苗,那是复仇的快乐,她惩罚了这个胆敢冒犯她威严的小小仙子,以后看谁还敢冒犯至高无上的神后的威严!她身边的丈夫无动于衷,而下面的其他神明都抬头向上,用畏惧的目光看着她,她的目的达到了,这是来自奥林匹斯山的报复。
其余的仙女走上前来,他们都倾慕那喀索斯的美貌,然而那喀索斯冷淡地拒绝了他们所有人。愤怒的仙女们举起双手,向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祈祷:“但愿他有朝一日爱上一个人,却永远也得不到对方的爱!”
爱洛伊斯小姐瘫坐在舞台上,她的眼里满是绝望,钢琴的声音再次压倒了一切,在一段急促的音符之后,帷幕重新拉上了。
帷幕外面传来如雷的掌声,两个殷勤的年轻人扶起爱洛伊斯小姐来。
“做的不错。”她赞许地说道,带着其余人一起回到了准备室里,仆人们已经在那里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第二幕在十分钟之后开始,当幕布再次拉开的时候,台上的布景变成了一片林间的空地,上面铺设着真的青草和野花,甚至还带着泥土,这都是从花园里新鲜移植过来的。在空地的中央是一片清澈的“湖水”,这是一个鱼缸形状的水池,它的侧壁和底部都是用透明的玻璃板制成的。
在神灵们的注视之下,那喀索斯走上了舞台,他注意到了这片清澈的湖水。
他感到口渴,便走到湖边,低下头准备喝上几口清凉的水,就在这时,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当他出生时,他的父母曾经为他求来了神谕,“不可使他认识自己”,因此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
吕西安扮演的那喀索斯躺在湖边,顾影自怜,他为自己的倒影而痴迷,那是个多么美丽的影子!漂亮的蓝色眼睛比最珍贵的蓝宝石*加明亮,金色的卷发包裹着他红润的双颊,那修长的脖子像是用整块的象牙雕刻成的。
“您是水中的神灵吗?”吕西安向那影子问道,影子没有回答。
“您真可爱!”他向那影子示爱,影子依旧毫无反应。
他伸出手去想要拥抱那影子,可他的手一碰到水面,那影子就在波纹当中消失不见了;他想要亲吻一下影子那饱满的朱唇,可那影子同样沉没在了涟漪当中。
哀伤的乐曲响了起来,“英俊的那喀索斯流连在湖边,频频望着水中的影子,”那位诗人的旁白再次响起,“他忘却了疲惫,忘却了饥饿,只是痴迷地望着自己的影子。他想要碰碰那躲藏着的爱人,可只要他的手一碰到水面,那影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喀索斯不吃也不喝,亦不曾休息,他脸上的红晕化作苍白,青春的活力永远地枯竭了,终于,他的脑袋枕着河边的嫩草,永远地睡了过去。”
吕西安趴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躲藏起来的仙女们再次走了出来,她们唱着哀悼的歌谣,宙斯与赫拉也来了,他们的头上都带着一顶大得出奇的王冠。
“宙斯被仙女们的深深悲痛所感动,他将那喀索斯变成了河边的水仙花,它生在岸旁,人们能够在清澈的湖水里看到它的影子,那就是那喀索斯的化身。”
吕西安拉了一下身上的一条带子,在他的上衣褶皱里藏着白色的缎子,那缎子展开了,代表着白色的花瓣,而他漂亮的金色头发正好象征着黄色的花蕊。他向水边侧着脑袋,眼睛再次睁开,脸上带着一种夙愿得偿的满足微笑。
爱洛伊斯跪在了他身边,她的脸上带着恐怖的神色,蓝色的披肩从她的肩上滑落下来,代表着她的生命力也消失不见了。女神厄科死去了,死于心碎,她一动不动地凝固了,像是看到了美杜莎的脑袋,被变成了一尊石像。唯一还发亮的是她的那一对眼睛,那对眼睛依旧望着水边的水仙花。
表演结束了,观众们报以热烈的掌声,那位诗人得意地站上台向观众们鞠躬,他像是那喀索斯一样自我欣赏,为他在这出短剧当中塞进去的“哲学性和艺术性”而自鸣得意。
仆人们开始收拾起观众们的座椅,他们将椅子挪到客厅的墙边,把中间部分空出来准备举行舞会,而之前的观众们都摩拳擦掌,准备上场跳舞。一些表演者就穿着戏服加入了他们当中,而另一些人则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
吕西安也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换衣服,当他走到楼梯口时,被在那里等候的阿尔方斯截住了。
“让我们在这里相会吧!”他模仿着吕西安的台词,夸张地说道。
吕西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角色真应该给您,人人都知道您就是全法国最大的自恋狂。”
“我倒是觉得选您很正确,”阿尔方斯好奇地拉扯着吕西安戏服上的缎带,“您那副顾影自怜的样子可真是让人心疼。”
“我当然会欣赏我自己。”吕西安翻了个白眼,“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劳驾让一下,我要上去。”
“上去做什么?”
“自然是脱掉这身小丑服了。”吕西安扭了扭身子,挂在他身上的缎带像尾巴一样甩动着。
“为什么要脱掉?我想看着我的那喀索斯穿这一身去舞会上。”
“如果我不愿意呢?”
“那我会心碎的,”阿尔方斯挤了挤眼睛,“或许会变成一尊大理石像。”
“那我就让人在花园里造一个喷泉,然后把您放在中间。”吕西安咬了咬牙,“全巴黎的人恐怕都愿意来见识一下这个奇观,您觉得两法郎一张票会不会太贵了?”
阿尔方斯拍了一下吕西安的后脑勺,“您真是和那喀索斯一样无情。”他又轻轻拉了拉缎子,“不过说真的,您穿这一身很好看,而且这是一场化装舞会。”
“好吧,”吕西安妥协了,“我可以不换,但是我起码得把这玩意取下来。”他把缎子从阿尔方斯手里扯了回来。
“用我帮您吗?”阿尔方斯让开路。
“这我自己还是做得到的。”吕西安大步走上了台阶。
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锁上门,那缎带是用线缝在他的猎人装上的,他找了一把剪刀,走到穿衣镜前面,将它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