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1 / 1)

折继祖当机立断兵分三路,各个击破,将山后八州尽数收入囊中不过是时间问题。

章楶的进程则是比王韶还要丝滑,毕竟皇城司花了十年时间深耕发展的就是幽蓟一带。

在用里应外合的方式攻下幽州, 又对韩、刘等汉族大姓施以宽抚之策彰显态度后,析津府两翼的蓟州与涿州本地豪强十分有眼色地把守将绑缚, 大开城门喜迎王师。

而且不过一月时间辽国连失幽蓟两大战略要地,可中京与上京依旧内乱不止,完全无法给予前线有力支持。

失去地利优势的辽军连战连败,士气大丧,渐有接战即溃的态势。

张亢在劄子中直言,只要粮草军需跟得上,他有信心在八月前把战线推到辽人的上京城下。

诸如此类的劄子看多了,赵昕整个人从惊喜到麻木,最后变得有些焦虑。

枢密院的站前预案还是太保守了,战线推进比预期还要快三成。

导致他如今成天不是担忧基层亲民官员不敷使用,就是害怕辽人是在用空间换时间,收缩兵力攥紧成拳以求决战。

直到耶律洪基伤重身亡,耶律宗真爱子心切,再度昏迷不醒的消息传来。

收到这个消息的当天,赵昕高兴地温了一壶黄酒,生平第二次允许自己喝醉。

如果说在耶律洪基死之前之前上京与中京还有搁置矛盾,联手对外的可能性,那么在耶律洪基死后,这个可能性就荡然无存。

如今的辽人可以说是把内政上的debuff点满了,隐在幕后摄政的皇后萧挞里虽然手腕不俗,但较其前辈述律平、萧绰还是差太多,只能勉强维持住上京基本盘的局势而已。

赵昕要是再飘点都能喊出那句经典的飞龙骑脸怎么输了。

好在如今的他并不在第一线指挥。

得了极度利好消息的张亢与章楶用极度的克制,反而放慢了进军速度,力求稳扎稳打,在七月初才将兵线推到了辽国的中京道。

中京,大定府。

薛泽淡定的推开耶律重元已经架到他脖子上的刀,不疾不徐地提壶倒茶,只不过用上的是自己万分嫌弃的说辞:“殿下若是因小人未能借来增援一事着恼,欲要小人项上人头,那小人无话可说,殿下可自取之。

“但小人贱命一条,死则死矣,可是殿下您如今面对的可是大军压境……”

耶律重元却不再吃这一套,再度把刀架在了薛泽脖子上,稍稍一动就制造出一条血痕,一双虎目满是愤怒,死死盯着薛泽,喘着粗气道,哑着嗓子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他本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闲人,若不是受了鼓动,现在还依旧是个受兄长庇护,万事不用过心的。

可一念之差弄险行事后非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是日夜忧惧不已,担惊受怕,唯恐中京城破,自己身首异处。

更要命的是宋人趁此内乱狠狠扑了过来。

倚为藩屏的燕云十六州挨个丧失,眼看着就要打到中京道。

他成了欺宗灭祖,引狼入室的千古罪人!

薛泽看着面前形容枯槁,双目凹陷赤红,头发胡子在短短时间内白了一多半,仿佛老了十多岁的耶律重元,极快地勾了一下嘴角。

他一直记得初入皇城司时梁鹤对他的提点。

话多的都是想活的,否则不会浪费口水。

耶律重元如今表现得越激动,行为越出格,反而展现出其人极强的求生欲望。

想活好啊,想活才有他这个间者发挥的空间。

所以薛泽忽视了脖颈的微弱痛感,克服对死亡的本能恐惧,把茶杯推到耶律重元面前,继续淡然说道:“殿下,事已至此,多言无益。若殿下只求泄愤,小人无话可说。

“若殿下尚有生志,愿为楚王殿下谋一份好出路,小人这还有一计献上。”

薛泽特意在楚王殿下四字上加了重音。

自从在捺钵行刺耶律宗真,半途杀出个耶律洪基导致功败垂成,只能一路逃到中京,借助舅家势力与上京周旋后,耶律重元原本留在上京的家眷就死了个整整齐齐。

耶律涅鲁古现今是他唯一活着的子嗣了。

凭借舅舅们的帮助,耶律重元有信心与上京再周旋个半年一载的,可对上连战连捷的宋军,他是真的心里没底啊。

家贼永远比外敌可恨,他那位死了长子的嫂嫂说不定真能做出与宋人联手除掉他的决定。

到那时他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而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耶律重元之所以一直好吃好喝供着薛泽等人,主要就是为了能给儿子留一条退路。

而今一通唱念做打,也不过是是为了给接下来的讨价还价做铺垫。

眼看着薛泽上道,他也就收刀入鞘,稍压怒气道:“那本王倒是要听听,你有本事带回什么样的条件了。”

元昭二年七月十六,已经能看出是个人的梁鹤被抬进了张亢的帅帐中,带来了耶律重元愿意献城投降的消息。

七月二十八,耶律重元携子耶律涅鲁古献城,中京城内一应契丹贵族皆仿效昔年李宁令哥旧例,迁居东京城。

八月初三,区希范命小股精锐翻越贺兰山,袭扰金肃城一带,阻挠欲起兵勤王之师。

八月初十,王韶破奉圣州,中路军与东路军合计七万兵马,直指上京。

到这一步,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辽国是大势已去了。

在收到上京城破,耶律宗真以伤重不愈身死为代价,掩护其子耶律和鲁斡率残部远遁大漠的消息时,赵昕出神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