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1 / 1)

果然是环境改变人啊,才在夏州待了多久,嘴就这么滑了。

但现在开心嘛,小毛病也就放过去了。

赵昕等着众人笑完之后直接点了曹评的将:“公正(曹评字),既然网住的是野乜浪罗,那么就你去看一看,予你临机决断之权。”

曹评就等着这一刻呢,于是吹了一声呼哨,冲着身后一招手:“忠勇军随我来!”

强弩之末的残兵败将对上士气正旺的新胜之军的结果并不难猜,只是曹评握着马槊尾端的手有一丝丝颤抖。

他胜得太容易了,甚至可以说是野乜浪罗在一心求死。

有马不用,以步迎骑,被借助马力的他用槊硬生生给挑在了半空中。

柔软的肚腹肉显然无法抵抗锋利的槊尖,在重力的作用下,野乜浪罗整个人其实是在缓慢下滑的,但他努力用双手握着马槊,竭尽全力喊道:“夏人,宁死,不降!”

曹评抽回马槊,偏腿下马合上了野乜浪罗圆睁的怒目:“真忠勇之士也,惜乎不能同朝为臣。好生收殓尸身,我要向殿下请令厚葬他。”

历史的残酷之处在于个人行为无法扭转大势。

漫说是野乜浪罗主动赴死,就是他用性命作为代价成功刺杀了赵昕,西夏还是得亡国,因为赵昕把时势推到这了。

即便没了他这个发起者兼主持人,也无非是速度慢一些而已。

痛失爱将的李元昊将满腔郁气都撒在了□□的马匹上,鞭子都要挥出残影,直激得那罕见的宝驹如电飞驰。

令李元昊感到既庆幸,又万分恐惧的是,追击他们的宋军骑兵在发现马匹不如之后就果断放弃回转,只齐射了一轮箭,令两人中箭落马。

李元昊比任何人都清楚宋人是绝不会放过他的,事出反常必定有妖,所以在觉察到身后没了追兵后仍旧不敢懈怠,催促亲随们加紧赶路,小心提防宋军埋伏。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跟着李元昊的自然是他平常用恩义结,以厚禄养的死忠,所以哪怕精神和体力都到了极限,还是咬牙坚持。

然后,然后就撞铁板上了。

一刻钟前,草原上一灌木背风处。

因为守卫清水堡有功,尤其是一箭射落夏军大旗,使其惊惧退兵的事迹,谢添得了上头赏识提携。

在清水堡之围被解后,他被赏识他的人调到了夏州,身份也水涨船高,直接跨过熬资历的小军官堪,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管军提辖使。

此时的谢添正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将手中的边报看了又看。

虽然军中已经在推行扫盲运动,但因他过去没有上进心,常常混日子,所以对那上头的文章报道只能连蒙带猜,看个大概,可他眼睛认得画啊!

这身姿,这相貌,分明就是他!

而且他还是楚主编与晏侍读创新边报形式后第一批受益人。

这可是头版头条,而且他的画像足足占了半个头版,就是挂祠堂里供后人焚香祭奠也勉强够了。

哪怕这仅是夏州一州的州报,也足够他光耀门楣,令后代子孙骄傲了。

一想到此处他就心头火热,都不觉得守在这鬼地方冷了。

他有精神大补丸撑着浑然不觉,可旁人没有啊,寒冬腊月里冻得都快没知觉了。

于是就有老兵油子和谢添开玩笑:“提辖,还看呢,又不是金锭。再说了,就算是金锭,您一直看着也不能下崽啊。”

“就是就是,提辖,这大冷的天,咱们却苦哈哈地守在这,耳朵都快要冻掉了。就算金锭能下崽,也不乐意在这时候下了崽子和咱们挨冻受罪的。”

前者是友好调侃,后者就有点畏难挑唆了。

到底是当了官,又在夏州好生接受了一番讲武军校式的培训,谢添立刻把报纸妥善叠好,放入随身小挎包,一双虎目瞪向了说怪话的人。

“说甚屁话!显得你能了。是不是觉得自己比殿下还聪明?一天天的粮食没见你少吃,可活也没见你多干,力气尽用在这歪门邪道上了。

“这才多长时间就觉得苦觉得累,活该你小子一辈子挨饿受冻。”

成功把人给训得耷拉着脑袋,脸色涨红,谢添又对其他噤若寒蝉,生怕下一秒火就烧到自己身上的兵卒说道:“我知道这条件恶得很,不说比城里,就是堡寨里都不如,想撒尿都得先找根棍。

“但弟兄们,功劳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做人更得讲良心。咱们出来守着水和燃料以逸待劳抓夏贼溃兵,朝廷是给足了粮饷和赏赐的。

“要是能捞到一条大鱼,最少三代富贵。上头都说了,夏军的溃兵交代李元昊是冲着咱们这边跑的,再捱一捱又如何?万一李元昊真往咱们这撞呢。”

最后又提溜出一个他很看好的人做典范:“再说了,咱们在这受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啊。你们中要是谁能和进哥儿一般勤勉踏实,我就也提他做个牌军。”

改名叫宋进的半大少年对因谢添之话集中到他身上的各式各样的视线只当没看到。

两族融合是上头定下来,尤其是那位太子殿下定下来的,再是有意见,也得背着他们这些党项人说。

而且他并不认为自己和李元昊是一路人,否则当初家里反个什么劲呢。

不过对于谢添有意拉他们这些党项人融入集体的拙劣做法,他还是得捧场的,于是眼珠一转笑道:“提辖说笑了,牌军非是我意。”

“你这小子,莫非是看上了我这个提辖位置不成?”

“是,也不是。”

“哦,这话是怎么说的?”

“的确是看上了提辖您的东西,但不是位置,而是边报。假使有生之年能占个位置,心愿足矣。赏下来的箭囊必传于子孙。”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但你小子即便说得再好听,这份报纸也是不会给你看的。一天天的油着个手,没得给污了。”

“不过箭囊倒是可以借你看看,正好借着你手上的油养养。但仔细着些,这可是新箭囊,坏了我都没地报损去。”

两人正搁这一捧一逗地抬气氛呢,忽然有人骑着马冲了进来,喊道:“提辖,提辖,真有人牵着马往咱们这边来了,看着马匹模样还都不赖!”

谢添豁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