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1 / 1)

“如今辽主率大军伐夏,牵制夏军主力,正是天赐良机。朝中应下辽使所请,只需派一路偏师,即可灭夏这一心腹大患,事后瓜分夏土,岂不美哉。”

夏竦一向和赵昕不对付,尤其是对赵昕越过他直接问韩琦很不满。

论官职论年资论才干,他哪点不比韩琦强!凭什么越过他直接问韩琦!

哪怕他明白是更看重韩琦有直接领兵的经验。

可他也有啊,更何况韩琦还大败亏输了呢,输谁不会啊!

久怀不忿的夏竦于是主动出列说道:“殿下,合本朝与辽两国之力,断夏商贸,使其财竭,由此灭夏易如反掌。此千载难逢之机,光大我朝,肇极盛世,万不可使其溜走。”

赵昕连个眼风都懒得给夏竦这个志大才疏之人,而是问向范仲淹:“希文缘何觉得不可呢?”

范仲淹说话做事一贯谨慎,尤其如今争执不下,只是简略地说道:“西北久战,兵民思安。”

韩琦还想再说话,被赵昕抬手给止住了。

“灭夏分土,的确是个好主意。”赵昕语气轻松地说道,然后陡然一转,变为探究,“那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凭什么认为辽国一定能胜?”

夏竦迫不及待道:“这还用说嘛,辽国民口百万,带甲十万,上将百员,灭西夏一个蕞尔小国还不是易如反掌?”

“呵呵。”赵昕冷笑,不待夏竦勃然大怒,又继续说道,“想必五年前朝中衮衮诸君,包括夏枢密在内也是这么想的吧。

“辽国若有轻而易举灭掉西夏的把握,当初又何至于与本朝签订檀渊之盟,数年前又送公主下嫁李元昊,约为舅甥之亲,如今又向本朝遣使,约共同发兵。”

“最兴来!”赵祯止不住拍桌子打断了赵昕的叙述,这些话哪里是在抽夏竦的脸,分明是在打他的屁股!

“好吧。”赵昕很没有诚意地耸耸肩,然后继续说道,“就算如你们所说此战可胜,那辽使可说事成之后两国以何处为界分割夏土?”

见夏竦面露尴尬之色,赵昕就知道问到点子上了,于是乘胜追击:“西夏之盛,在于灵州。如今西夏起家的定难五州已被元昊之子宁令哥承袭,朝廷也派去了汉官教化百姓,料想不出三代便能归治。

“辽与西夏争灵州及河西之地久矣,想来灭夏后必不肯让出。到时候我数万大军忙活一场,结果只得到瓜州那些尽是戈壁沙漠的荒凉地,岂不是为辽国做了嫁衣裳?

“夏枢密,孤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对劳师卖国这种事如此顺溜啊。”

赵昕语气还是调侃玩味居多,但已经让夏竦红温了,只得支支吾吾说道:“这,这些未决之事,之事,还可以与辽使商量嘛。当然,事成之后咱们必须得拿下半个灵州。”

赵昕满意地欣赏了一下夏竦窘迫的表现,待他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后继续说道:“好好好,那我就再把辽人当一回傻子,假定他们事成之后把灵州全部让给我们,一半也凑合。

“不过现在新的问题就出来了,灭国之战,一向最激励民众之心。辽主又最是个贪得无厌之徒,在本朝与西夏相争之时,就直接狮子大开口索要关南十县。

“若非富彦国极力周旋,绝不可能只每年增加二十万贯岁币。

“后汉光武皇帝曾言,既得陇,复望蜀焉。可见人心之贪得无厌,连帝王也不能例外。

“届时若辽主贪得无厌,也来一出得陇望蜀,携灭夏之威将矛头对准本朝,诸卿又将如何应对?

“再再再后退一步,就算以上几点全部能解决,朝廷又将派谁将领兵出征?”

赵昕此言一出,整个殿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本朝重文抑武风气已成,军中缺少优秀的年轻好苗子,就算有,过去几年连着三场大败仗吃下来也没剩多少了。

赵昕开始掰着手指旁若无人地算起账来:“如今坐镇与辽边境的王德用不错,可老爷子都快七十的人了,坐镇都有些勉强,劳师远征更显得朝中无人。

“狄青也凑合,但身份太低,下面的人不一定听他的。而且前阵子夏枢密你还弹劾他不按着枢密院发下去的阵图打仗,坏了祖宗规矩,虽有功而实为罪对吧。”

阵图打仗也是本朝一大“特色”了,为了钳制武将,作战前得由后方的对军事一窍不通的枢密院大老爷们画好天马行空,但狗屁不是的布阵图,然后前线统兵官必须按照图来布阵打仗,不然即便胜了也要追责。

这一点尤以他的无良爹为最,三天两头召集人画阵图,看得他头皮发麻,只能竭尽全力,能拦几张是几张。

搞得在对夏作战时夏人常常贴脸嘲讽,呼曰:“宋儿今日欲摆何阵?”

前阵子夏竦就拿这个弹劾狄青,要夺了他身上的功劳。被赵昕拿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阵之上瞬息万变,岂能依后方凭空猜想作战给顶了回去。

不过为这个事赵昕火老大了,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给还了回去。

“最兴来。”赵祯今日第二次拍了桌子,但语气已经和缓许多,明显是把话听进去了。

“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斯人矣?”赵昕很乖巧地停住了话头,但还是用着周围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小声”地又补了一句,把夏竦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副想破口大骂但又极力克制的模样。

“官家,听殿下之言,臣犹如醍醐灌顶,之前所想到底浅薄了些。

“辽使只说事成后刮分夏土,却未曾言明界限,可见是借刀杀人,毫无诚意。不如将他召来训斥一顿,然后打发归国,也好教辽主知晓我朝并非可欺。”

晏殊能做富贵宰相的最大原因就是听劝,这舵转得,连赵昕都觉得丝滑,完全想不到在他没到时是怎么陈述赞同意见的。

赵祯一扫下坐的重臣们,除了夏竦满脸不忿之外都沉默不语,显然是被儿子说服了,大手一挥就要下令:“那就依晏卿所言,遣人去……”

话音未落,就被赵昕挥舞着小胳膊打断:“爹爹别啊,我也没说不帮啊!”

“最兴来?”赵祯疑惑地看向他。

这又怎么了!不帮不是你刚刚说的吗!

赵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爹爹,现在我国与夏修好,两国榷场交易频繁。

“因利润高昂之故,西夏已经有了马贩开始偷运未骟的良马入境,只需花上数年功夫育种,养出一只人数上千的骑兵不成问题。”

“最兴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爹爹,只要经略得当,用不了十年功夫,咱们就能自己筹划灭夏。”

何苦与虎谋皮,更有可能为辽国做了嫁衣裳呢。

“朕问的是你刚才那句也没说不帮啊。”

赵昕无语,赵昕叹气,赵昕认命解释:“爹爹,帮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要出兵才算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