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1 / 1)

本朝宗室依照祖先不同,分别聚集居住,除了于途尽皆雕梁画栋,人人衣锦服章,面无忧愁之色,还建有规模十分庞大的宗学,看起来与寻常聚族而居的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不像个猪圈。

赵昕的太子仪仗距离荆王府还有小半条街呢,荆王府就已经中门大开,荆王赵元俨的长子赵允熙就已经率府内人众在外恭迎。

赵昕抬头看着匾额上铁画银钩,金光熠熠的荆王府三字,随意朝着迎接的赵允熙抬了抬手:“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不知八叔祖如今在何处?孤奉皇命而来,理当亲自探看,这样回去才好交差啊。”

赵允熙闻言面色微变,都说这位太子殿下平常相处是个脾气极好的,怎么他不仅半点没感受到,反而尽是夹枪带棒的针对呢。

说一家人不必多礼,但这君臣之礼还是大剌剌的受了。

言辞间又是称孤,又是皇命,还说什么好交差,摆明了就是完成任务而来。

休说是探看宗室长辈,就是探看朝廷重臣也不会如此吧。

所以这是来施恩?还是来结仇啊?

赵允熙实在是想不出,自家什么时候与这位太子殿下结下了梁子。

明明当今官家因为父王帮助重认生母一事,对他们荆王一系多有照拂。

但赵允熙也知道本朝自太宗烛影斧声疑案之后,皇室与宗室之间的关系就微妙得很。

许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宗室权力直接被削到了只有繁衍后代的天赋生育权,官家只用一道旨意就能随意搓扁揉圆。

尤其是老父时日无多,他们与皇室之间的关系眼看着就要再远一层。

他们和子孙将来如何,多半还要着落在这位小太子身上。

所以赵允熙也只能压下心头不快,按照早就准备好的剧本来:“病房中诸味杂陈,恐过了病气给殿下。殿下能拨冗前来,臣阖家已是感激不尽,只在屋外……”

一个垂垂老矣的亲王,和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长成的太子相比,自然是太子更重要。

哪怕赵祯敢放赵昕做代表出宫探看,赵允熙也不敢担,更担不起赵昕出问题的风险。

若是赵祯这个当官家的亲至,赵允熙倒是有胆子让赵祯榻前探看。

然而剧本没能按照赵允熙所期望的那样演。

先是赵昕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别啊,孤可是背负着皇命来的,官家就是让孤榻前探看,回宫后再细细禀报。卿不会让孤违背皇命吧?”

“臣不敢!”

赵昕笑眯眯地说道:“既然不敢就赶紧前头带路,相信孤,八叔祖也想见一见孤的。”

赵允熙:……

太子殿下,您要不要这么自信啊,您才多大点人啊,父王根本就没见过你好吧。

谁知此时应该在榻前侍疾的四弟赵允良也急急奔出,嘴中冒出一句“父王听说太子殿下已至,说想见见殿下这位我赵氏的麒麟儿!”

赵允熙不禁目瞪口呆。

赵昕脸上则再度挂满了令陈怀庆见到会连退三步的和煦笑容:“麒麟儿?八叔祖真是高抬孤了。不过能得亲长盛赞,孤理当亲自探看。休得啰嗦,速速前头引路。”

第61章 我不信天命

荆王府。

赵允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团团在地上打转,嘴中还不停说着:“怎会如此?怎会如此?父王与太子殿下从未打过照面,缘何今日初见就屏退左右?道有机密事相商?”

就算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需上禀官家, 那写个密箚也就是了,根本用不着亲口对太子殿下说,更不必将他们赶得这么远。

屋内的声音是听不到半点。

老父可是中风,身边离不得人照顾。

赵允熙被弟弟转得头昏脑涨,忍不住出声呵斥道:“你也是宗室子弟, 身份尊贵。

“怎么遇到这么点事情就六神无主,哪里还有一点天家气派, 传出去还不知让人怎么笑话。”

赵允良挨了训斥, 整个人立刻安静下来,缩头垂手乖巧的如同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鹌鹑。

只是赵允熙嘴中虽说着这样的话, 实则心中也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于是在想了想后挤出一脸笑,缓缓靠近此时他们这群人中年纪最小, 但表情最沉稳、最端得住的陈怀庆。

“张内监, 您是宫里人,见多识广,不知这……”赵允熙一边用眼角余光瞄着主屋,一边不着痕迹地将一个湖蓝色的荷包往陈怀庆的手中推。

陈怀庆一时不察,手背触到了荷包,只觉得其中并没有装填硬物,不由大吃一惊。

不是金银,那就是飞钱或者田契地契了。

如同被烫块烫到似的缩回手,整个人连连往后退, 口中说道:“大王莫要如此,这是折了奴婢的寿数啊。”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内官收红包才给通传的风气由来已久。

陈怀庆年岁虽小,却也未能免俗。

但陈怀庆是赵昕一手拉拔起来的人,收钱归收钱,可拿了多少,谁给的,都是要向赵昕报备的。

陈怀庆心里明镜似的,就他家殿下方才那个笑,赵允熙现如今递过来的钱他要是敢收,最迟明天早上他就会失去殿下贴身内侍的差事。

而要是失去了殿下的庇护,不出五天他的尸体就会出现在东京城外的乱葬岗上。

于是陈怀庆巧妙地打着哈哈:“荆王宗室长辈,官家万分信任,我家殿下有神人点佑。同这二位相比,奴婢也就是针尖儿,是猜都不敢猜呀。”

反正荆王已经是个中风瘫在床上命不久矣的老人,皇城司的探子也早已探明屋内没有他人,所以他家殿下绝不会有生命危险。